渔阳边市的建设,便在这样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的节奏中,一步一磨合,一步一改良的推进着。
时间倏然来到这年的九月过半,一切都已初步走上正轨,渔阳城也成了整个幽州除了蓟县以外,第二繁荣的所在。
虽然渔阳的旧城区根本不堪使用,新建的繁华地区,都是在城外,沿着㶟水河谷布局的。
这天,大约是九月十九。已经在幽州各地巡视了两个多月、把幽州的情况基本摸清、查漏补缺过一圈的诸葛瑾,也再次回到了渔阳。
糜竺作为幽州布政使,眼下另有要事需要处理,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渔阳这边,所以负责接待诸葛瑾视察的,依然还是田豫。
另外还有负责联络乌桓诸部的田畴,最近也刚刚被授予了新的官职,诸葛瑾也有事找他,所以让田豫提前把对方招来听候吩咐。
同时,作为幽州防御使的赵云,最近也悄悄离开了蓟县,又被诸葛瑾招到了渔阳,显然是准备有所动作了。
不过田豫和田畴级别太低,并不知道赵云的调动,也就不以为意,还以为诸侯此番来,又是例行的视察,想看看渔阳的最新建设情况,也就没有做特殊准备。
而诸葛瑾为了保密,也不点破,就顺其自然,先顺便视察一番,再说正事儿。
……
这天一早,诸葛瑾和赵云联袂来到渔阳,田豫亲至城南数十里迎接,看到赵云的时候,还微微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立刻过来行礼。
诸葛瑾并不提赵云随行的事儿,只是让田豫带着他们走马观花再看一下,看看一个多月没来,这里又有什么变化,有没有遇到新的问题新的困难。
田豫就老老实实带着众人看了一圈。
一個多月没来,只见㶟水河两岸除了屠宰厂之外,又新建起了一批鞣革厂。而且这片“开发区”的范围,也明显向着下游延伸了不少。
只是车马靠近后,远远就能闻到一股隐约的刺鼻臭味。
诸葛瑾不耐这种气味,也就没有深入鞣革加工区细看,只是匆匆走马观花,让人呈来一些本地新制造的牛皮铠甲成品,以及其他牛羊皮具,看看成色,问了一下产量。
途径这一段浊臭不堪的地区后,回到渔阳城内,环境才彻底好转。
而且诸葛瑾还敏锐地发现,渔阳城里的卫生条件也变好了不少——骑马走在大街上,居然没再看见随地一滩一滩的便溺淤积。
要知道在汉末,虽然早就有造下水道的技术,但能用阴沟甚至涵洞排水的,也就是长安雒阳这样的大都市。
偏远贫穷地区,哪怕是郡治级别的城市,最多也就挖一条敞开的明渠排污水。这样的卫生基础设施,加上贫穷边地不讲究卫生管理,街上沿着沟随便解决生理紧急需求的人简直太普遍了,久而久之也就骚臭不堪。
(这不是黑,哪怕到了民国或者刚解放的时候,小地方在路边随地那啥的也很常见)
但是现在,渔阳城里,至少放眼望去没看到那些污秽,这又怎能让诸葛瑾不惊讶?
他难得地点了点头,便问田豫是怎么管理的。
田豫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诸侯面露嘉许之色,也是松了口气,连忙抖擞精神介绍:
“因为下游鞣革工坊越来越多,有很多牛羊原皮需要先脱尽毛根、油脂。
所以城内不少大户都出钱修了公用的便溺之所。而且有些还做了分离,还有水冲搜集,全城便为之一新。”
这些改造毕竟污秽,田豫也不想说出不雅之词,就介绍得比较隐晦。
说到那些厕所有水冲的条件时,田豫还指了一指视线所及之处,有一座小水塔。那是一个木头架子搭起来的建筑,跟军营里的哨楼差不多,只是把哨楼顶部站人的望斗换成了一个水箱。
但诸葛瑾还是立刻理解了,他心中还暗忖:难怪上个月田豫还派人请教过自己水塔怎么造。
原来这渔阳城里不但普遍造了厕所,而且在同时代其他地方都用旱厕的情况下,渔阳居然有水冲搜集的了。
不仅如此,这里还特地搞了粪尿分离,小便池是单独搜集的,略加水冲之后,搜集到一起,就有开鞣革工坊的商人来购买。
众所周知,古代鞣革是需要尿来浸泡预处理,以去掉原皮中的某些成分的。
理论上倒也不是非人尿不可,某些动物尿也行。但问题是人没法控制训练动物去固定场所便溺,而且动物也不会大小便分开,混在一起就没法用了。
难怪这渔阳城下游如此骚臭,而城内倒是变得干净卫生了不少。
诸葛瑾皱了皱眉,提醒田豫:“这㶟水毕竟是下游重要的水源,要一直流到天津城入海。你们做鞣革,也要善始善终,沤泡原皮后的污水,要尽量作为肥料用掉,不可直接排入㶟水。
寻常几千几万人畜的污物,这种河倒也能自然净化。但渔阳眼下有每季数十万牛羊集结,集中排放,河水未必承受得住。”
说教归说教,诸葛瑾内心倒也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儿,所以语气并不严厉。
如今可是汉朝,能够烦恼“工业化带来的污染问题”,是一种荣幸,别人想烦恼都没资格呢。
直到19世纪前期,英国还有人歌颂赞美伦敦的大烟囱和漫天黑雾呢,觉得这是繁荣富强、民生优渥的表现。
田豫也听得出来,诸侯的话是勉励多于批评,连忙诚恳地接受了。
诸葛瑾便顺着又问,这一个多月下来,有没有遇到新的棘手问题,并且顺带着帮他捋了一遍新产业链。
一番梳理下来,还真被诸葛瑾发现了几个新问题。
比如,随着羊皮从直接带毛缝制成袄子,变成了批量鞣革制造皮具以后,有很多剃下来的羊毛没法找到高效利用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