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赵云在荆南一边持续围困长沙城、一边对零陵桂阳偏远各县跑马圈地的同时。
张飞的军队,在拿下武陵郡全部汉人聚居地盘后,就已经重新收兵,沿着长江南岸部署,一副唱黑脸的样子,让刘表的军队无法偷渡长江。
甘宁因为身体不适,不服亚热带地区酷暑的气候水土,最近也有点拉肚子,刘备索性就让他暂时告假回武昌休养。
对外宣称甘宁的巡江水军都临时转拨给张飞、听命于张飞的调遣。
毕竟刘备帐下出了张飞这么一个不懂事的,就已经够刘表头疼了。
要是再出一个甘宁也不懂事,那就太假了。而且甘宁还是从刘表那儿投过来的,也容易刺激到刘表。
这种时候,让甘宁好好养病,正是两全其美之事。
面对这一切滴水不漏的措施,刘表阵营当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核心利益被侵占、分润。
所以早在这年六月底七月初、张飞结束武陵之战、把牢长江南岸防线后,刘表就已经派出了第一波的使者,去江夏郡武昌县,跟刘备、诸葛亮交涉。
使者还是刘表的那位山阳郡老乡、深受其信任的荆州别驾伊籍。
伊籍自然不辞辛劳,七月初三从襄阳出发,沿着汉水顺流而下,初八就赶到了武昌,拿着刘表的交涉书函求见刘备,开始了第一轮的谈判。
……
刘备当然知道伊籍是来干什么的,所以他先装病了一两天,让别人先好吃好喝伺候着伊籍,观察其态度。
刘备自己则暂时避而不见,先找诸葛亮商量一下对策。
“先生以为,伊籍此来,当如何应对?只怕他一见到我,就开口讨还荆南四郡,该怎样拒绝,才不至于跟景升兄正式撕破脸呢?”
诸葛亮摇着羽扇,智珠在握地说:“这就要看主公,贪婪到哪一步了。若是真一点不想还,一点利也不想让,也有办法。亮依然有计挤兑得刘表不敢用兵相向,但恐怕会有损主公的仁德信义之名,失去一部分荆州士人的人心。
如果主公要昭信义之名于天下,那么肯定要稍稍让一些利还给刘表。”
刘备正襟危坐,慎重地确认:“先生所言的让一些利……可以不割地么?所有已经到手的荆南郡县,都还可以保住?”
诸葛亮认真思索了一下:“具体当然得谈了才知道,但亮自会有足够占大义名分的说辞,确保对方让我们继续驻军荆南四郡。
只是,可能要让渡出一些地方文官的任命权,给刘表留点面子。那些被刘表任命的地方官,后续任期内如果要帮着刘表筹措钱粮,也没法完全阻止——如果主公不在乎大义名分、荆州人心,那这些都不用让。”
刘备想了想,既然能保住军事控制权,其他稍微让一让,邀买一下人心,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刘备此人还是比较受道德束缚的。
他便拍板道:“既如此,一会儿就全凭先生与机伯辩驳了,稍微让一些虚名浮利也无妨。荆南本就贫苦,尚未归化的蛮夷众多,尤其武陵等地,也筹措不到多少钱粮。
我之所以舍不得地皮,也不是为了地皮本身,而是为了确保全据长江。若是武陵丢了,将来入益州的长江航道就断了,也不利于攫取商贸之利。”
诸葛亮:“既如此,亮已有计划,请主公召见机伯便是。”
……
第二天上午,刘备就让人把伊籍请来武昌侯府,亲自接见了他。
诸葛亮引着伊籍进入内堂,就看到刘备头上敷着麻布巾,背后放着软垫,斜靠在榻上。
刘备轻咳一声,没有起身,在榻上拱拱手:“机伯勿怪,昨日偶染小恙未愈,故而未能立刻接见。”
伊籍连忙上前行礼:“车骑将军礼贤下士,籍受宠若惊。既是有恙,倒也不急于一时……”
刘备摆摆手:“无妨,只是精力倦怠,今日有什么公务,但凭孔明处置,你们两个聊吧,我听听便是。”
刘备都这么说了,伊籍也没有办法,只好单独跟诸葛亮讨价还价。
伊籍也知道诸葛亮神机妙算、辩才无双。当下措辞很是慎重,只是把一些来时路上就反复想好、很有把握的要求说了出来,其他不够有把握、占理不够彻底的,都先一概不说:
“我主刘荆州与车骑将军,也算有同宗之谊,如同兄弟。此番车骑将军仗义出兵,平定阿附曹贼之张羡,我主深承其情,将来必有后报。
只是……平定荆南叛乱,毕竟是荆州牧分内之事,前番只因我军在宛城与曹军留守兵马鏖战,一时难以抽调回防。如今文聘、黄忠等部已回驻江陵。
但江南孱陵、夷道、巴丘等地,却被张益德将军把持,严肃江防,不许任何兵马南渡,这是何故?车骑将军素来高风亮节、深明大义,为何不许友军行分内之事、自行平叛?”
诸葛亮闻言,只是轻轻一笑,应声答道:“此必是误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张将军素来性如烈火,不知变通,还望机伯先生转告刘荆州,海量不必计较。
而且沿江一带,此前击溃围攻孱陵的武陵郡兵、并零陵邢道荣部后,溃兵残部逃散极多。有些死硬之贼,本该坚决抓捕,明正典刑,以正国法。但他们却藏匿在沿江各地,伺机寻船偷越离境。张将军也是不想跑了叛将罪人,才严肃江防的。
而且,如今荆南各地,叛军基本已经平定,只剩张羡本人盘踞的长沙城依然负隅顽抗,其余各郡县,已不需要刘荆州再派兵马来助战。
大军调动,钱粮耗费必然不菲,我军既然已经做到这個份上了,顺手毕其功于一役即可,何必再折腾荆北军民百姓呢。文、黄二位将军还是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