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只是一县令,但周边的敌我形势他每天都在观察,还是很清楚的。
孙策和袁术的地盘之间,如今只有堂邑、乌江两地接壤。
如果孙策军从秣陵渡过长江,首先面对的就是袁术治下的堂邑。
如果孙策军从牛渚渡过长江,首先面对的就是袁术治下的乌江。
现在孙策接受了汉朝的册封,那他就不能攻击其他讨袁友军。如果诸葛瑾抢先夺下乌江,刘备抢先夺下堂邑,将来孙策在灭袁之战中就只能干瞪眼了。
为了在墙倒众人推的时候抢地盘,孙策必须确保领地的衔接,所以才在这时候动手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你们先好好守城,待我思量对策!天明之后再想办法,还有,立刻派人去后方的周县令处求援!啊,不对!不能向周县令求援!听说他跟孙策有过命之交,伱们派人绕过滁县、翻山去合肥求援!”
陆达还算是比较忠心的,倒是没立刻就投,还想试着抵抗抵抗。
袁术能做皇帝,也不是完全弱智,他对于自己治下一线领土的地方官,还是稍稍挑过的。但凡有点不稳嫌疑的官员,都只能放到二线腹地,不会放在最前沿。
陆达这边刚刚做好准备,张飞那边就赶到了,然后开始鼓噪攻城。
陆达下令死守,扛了两波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势后,死伤了百十来人,就在他自己都忐忑不安时,攻城的敌人居然因为天亮就退去了。
陆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看着朝阳下被放弃在城外阵地上的“孙”字大旗,他还是不得不信。
“孙策怎么这么没决心?我稍一抵抗就撤了?难道他没有做好充分准备,只是打算虚张声势迫降一下,看我意志坚决,怕久留夜长梦多,才撤走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又派出使者,往后方传递最新的急报,把新遇到的情况都更新了一遍。
这个疑惑,在正午之前,随着又一波敌军来袭,终于被解开了。
这次来攻的部队,打的是刘备的旗号,声势壮盛,人马众多,为首一将,正是张飞。
只见张飞亲自来到城下,横矛立马,距离城墙尚有百余步,便大声喝道:
“城头狗官听着!原本我大哥暂且还没打算攻你堂邑,但是今早巡江的水军居然逮到了你们跟孙策勾连往来,那就不得不攻了!到了泰山府君那儿,要怪就怪你们自己不识好歹!”
陆达在城头听得目瞪口呆,但他嗓门又太小,只好让几个骂阵手齐声转述:“我们没有跟孙策勾连!孙策已经背叛陛……背叛袁术,接受朝廷册封了!他昨天半夜还来攻打我们!”
张飞怒骂:“这些鬼话,你们到泰山府君那儿再说吧!攻城!”
汉军这次是来真的,还有冲车和小型云梯车,都是用大型斗舰走长江、涂水直接运载过来,在码头搭了跳板后推上岸直接攻城。
也多亏了堂邑的城墙实在太矮,才一丈多,所以对应的云梯车也要小几号,否则用斗舰也运不过来。
在如此动真格的攻势下,堂邑守军很快就撑不住了。
云梯车可不比简易飞梯,士兵们在最后的末段几乎是可以以三十度仰角直接冲上墙头的,能解放出双手握持兵器,效果跟西方的攻城塔相差也不大了。
眼看先登士卒在城头站稳脚跟、清出一小片阵地,张飞甚至把蛇矛交给部下,自己换了盾牌铜锤,亲自从云梯冲上。
随着张飞上墙,一顿铜锤猛抡,十数名袁军纷纷倒毙,其中还有一个曲军侯两个屯长。
死者不是脑瓜被锤成一团西瓜馅豆腐脑、被凹陷的头盔兜着;便是胸腔被砸得整个凹下去,断肋的锋锐破口纷纷捅进心肺。
张飞恼怒这些袁军不知死活,居然不直接投降,下手尤其狠辣,他这种以巨力著称的猛将,使用重兵器时毫不留手,那威慑自然非比寻常。
他却不知道,守军之所以有了这些心理优势,肯死守到底,完全都是他自己凌晨演的那场戏害的——当时,堂邑守军顶住了“孙策”的一波进攻,然后士气大振,还以为自己又行了。这次遇到张飞动真格,也以为能撑住。
好在,随着那守门曲军侯也被砸死,剩下的士卒终于清醒了些,纷纷作鸟兽散,或跪地投降,县令见状,也连忙下令投降,避免被张飞清算。
“我等愿降!将军饶命!”
张飞意犹未尽地一铜锤砸在女墙垛堞上,碎石纷飞,这才拎起陆达怒骂:“早知如此,怎不早点投降!绑了,先随我再攻滁县!”
陆达听得胆战心惊,这张飞竟是拿下一县,一点都不想停留休整,就要直接一鼓作气再攻?
但他的担心很快就实现了,张飞只是分兵了一部分接收堂邑、缴械并控制俘虏,而让剩下的士卒重新上船,沿着凃水继续逆流而上,竟要马不停蹄攻打滁县。
那两架小型云梯,也重新吭哧吭哧推回斗舰,就要随船驶往上游。
……
然而,就在张飞准备的时候,上游滁县方向,袁军竟又发生了变故。
大约近百艘走舸,竟载着约莫两千敌军,顺流而下,直扑张飞而来。为首的船上,飘着一面“周”字旗号。
“莫非是滁县的守军还敢来增援堂邑?来得好!正好在野战中歼之,省得后续攻城了!”
张飞眼神一眯,如是判断。他立刻吩咐士卒戒备,船只也都靠岸,弓弩全部上弦。
不过那队敌军来到近处,却不似怀有敌意。只是先派出一艘走舸,打着白旗来传讯。
“不知是孙将军麾下哪位张都尉领兵至此?我们是滁令周瑜的人马,特来投将军夹攻堂邑!请贵军主将出来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