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闻言哈哈大笑,“你这丫头,”他手指微动,来回掐了两下,竟断:“你怀里分明还揣着八两,却好意思找我这一文没有的穷老头借二两?”
殷罗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小心翼翼摸向腰间,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还剩八两银子。老者见她这模样,摇了摇头,又抛话:“别数了,这世上没得老夫不知的事情。”
他话语落地,殷罗刚好数完,确实还剩八两。
她看老者的眼神从玩味的好奇变成了惊讶的不解,“你叫我过来,想给我算卦?”
“不是,老夫来白州城游历,好几天没吃干粮了,这么着吧?老夫给你几句话,你将怀里那八两银子给老夫,这买卖于你,很是划算。”
“八两银子买几句话?你怎么不直接抢我钱呢?”殷罗撇嘴,“再说了,你看起来像那种招摇撞骗半辈子被人追着讨债的,我凭什么信你呢?”
“你已父母双亡,来这白州是为寻人。”老者表情未变,眼却更有神了,如在谆谆教导,他言语愈发轻缓:“你背负杀孽颇多,却最重道义,亲眷逐个离散,将你养大的人身份尊贵,但她一生无夫无子。说到这,丫头,老夫是不是招摇撞骗的你应该知道吧?”
殷罗挑眉,眼底思绪被她硬生生压下,她竟反驳:“说得一个都不对。”
黑裙少女起身,重新抱胸打量这老者,心底酸涩涌起,不知是她根本不想再听下去,还是不敢再听下去。
她心底有声音不停喊着:走啊!殷罗,你还在这杵着干嘛?
老者仿佛明白她想法,他喝完葫芦底剩下的半口酒,举起葫芦,发现一滴都没了之后,才又道:“你贵为真龙之骨,虽非帝王女,也做帝王妻。可你从一开始,便入错了局,你到白州来,势必要空手而归了。”
“帝王妻?”殷罗笑了声,“我长在江湖,缘何可登庙堂?”她脑海里浮现池临静那张脸,微微愣神后她抬眸,讽:“您技法不足,往后莫要乱给他人算了,我都怕您被人揍。”
老者但笑不语,目送着黑裙少女转身离开。
“丫头,你若真想做点什么,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往来寻人,先要寻缘。这事,不是你能改的道理。”
殷罗头也没回,却将腰间剩下的所有碎银子塞进红荷布袋,顺着巧劲儿往后一扔。
老者伸手,那布袋稳稳落在了他掌中,他不急不慢拆开。
白的碎银八两,一两不少。
老者心满意足拄着黄幡旗子站了起来,一步步向那平江镖局设的粥棚走去,喃喃念叨着:“丫头片子,骨头硬嘴也硬,信老夫的话还端着架子不肯承认,啧啧。”
当他走到那粥棚,却穿过排队的人群,在路过一抱着婴儿的女子时,老者手一歪,那装着八两银子的红荷布袋顺势滑进了那女子斜跨的布袋里。
人群实在拥挤,他放银子的那刻,抱着婴儿的女子不小心撞到了他侧肩,年轻母亲先是摩挲着婴儿的脸庞,确认孩子没事后连连鞠躬道歉,模样弱小又可怜。
他瞅过去,只望见一双灰白的眸子慌乱转动。
她眼盲,道起歉来方向都不对,冲着老者旁边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无妨无妨!老骨头还算结实。前头有个水洼,你抱着孩子,要注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