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州城外,运河沿岸的镇江村南角,一农户人家中。
转眼已经到了水患被平息后的第三天,横排的房坐北朝南,最里侧屋的土榻上躺着一昏迷不醒的白衣少年,他是他们在逃离镇江村的路上发现的,彼时他衣物被钩挂的破破烂烂,头发沾着泥污,那张漂亮的脸全无血色,一看就是呛了不少水,正处在生死一线。
这家人心善,当家的走到他边上探了探鼻息,见他还活着,那壮汉背起他莽着往前跑,颠簸感令玉如意咳出不少脏水。
从镇江村跑到常川,安全后又自常川跑回镇江村。他们竟也没丢了他。
这户人家一共三口,当家的刘大福、刘大福的发妻王洁、还有他们的幼子小喆,此刻都在院里忙活着,刘大福搂着个扇儿为少年人煎药、王洁在晒绳儿上搭着衣服,七岁的小喆坐水桶边上洗菜,是幼子绕膝其乐融融的景象。但他们三个谁面上都没有高兴之色。
突如其来的水患摧垮了沿江沿河大部分区域,若非三日前八清山神蛟显灵荡平天灾,只怕这一方为他们遮风挡雨多年的小草屋也得被那惊涛骇浪一下拍成平地!
在这地界存活的百姓大都勤恳踏实,年年靠种菜采茶获得微薄收入,在方圆里活一方圆,临死也没几个人出过翠州,他们去过最远的地方,顶多是翠州城心,还没有多余的银钱游玩,通常是办了事儿便立马赶回镇江村庄,至于那些权贵间的龌龊心机邪恶勾当,对他们来说,就好似天上的云,半真半假,永远触手不及。
即便触手不及,刘大福却爱极了坊间说书人爱捧着的那话本子。那些故事里的人的一生啊,可谓是轰轰烈烈、十分意气,讲完朝廷讲江湖、讲完江湖讲朝廷,才子佳人、绝世剑客、刺客魁、痴情将军,那是鳞次栉比、个个鲜活啊!
只可惜,他这一辈子也就是这小小的镇江村里一个小小的普通农夫咯。
当刘大福看到一群身穿着朝廷官服的人跑到他家门口打听这白衣少年踪迹时,他大脑飞速转动,想起那些话本子里遭到追杀的正义青年才俊,一向老实憨厚的人,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直接回绝到:“我们兢兢业业种地,哪儿见过你们抓的那逃犯?”
答完这句,望着那些官兵惊讶的脸,他还不忘耍酷:“你们这些朝廷中人也真是的,这场水患那么严重,据说翠州以南都毁掉了,你们不忙着赈灾救济我们这些农户穷人,还有心情在这挨家挨户查逃犯?心真大!”
安泰司护卫缄默抱拳,列队转身离开去下一家了。
为首的张头儿在心里回怼着:是得赈灾不假,那也得先把这玉小圣主给找着了再说啊!国库亏空拿不出钱,眼下能解崇文帝燃眉之急的人只要这富可敌国的玉小圣主好不好?这壮汉看起来傻不拉几的,句句不离逃犯?难不成朝廷找人一定是在抓逃犯吗?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脑子被污染了?要是臭脾气的玉小圣主知道他将自己成为逃犯,指定暴怒!
不过这些话张头儿是不会告诉刘大福的。
刘大福看着官兵远去的身影,一边洋洋自得,一边心生疑虑。
这被他们救回来的白衣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那些官兵皆有佩剑,为首的那个腰间还挂着个纹奇特的令牌,绝不是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