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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谁敢问罪

百年桐木做的牌匾,被烧焦了一半,从门框上坠落,但又未完全坠落。

半吊在空中,似枉死的女子一般,悬在梁上,来回晃悠,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周围的宫人们,听到这吱呀的叫声,牙根莫名的痒痒。

恨不得冲上去将那牌匾给摘了。

可谁都不敢擅动。

眼角余光,掠过那负手站立,一身冷意的摄政王,彼此对视一眼,皆伏着首,不敢再多言。

萧长卿眼神滑过那悬而未落的牌匾,眼底,滑过淡漠和寒凉。

甚至。

有那么一丝遗憾。

如果这火是她放的便好了。

说明还有恨意。

有恨意,便还有爱意。

可他已派人仔仔细细询问三遍了。

从头到尾,都是入宫的兰家二小姐一手为之。

她连报复……都不屑吗?

心脏如蚁虫般啃噬的痛意,又细密的积攒起来……

萧长卿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袖中的药瓶,又控制着指尖,将那缓解疼痛的药瓶给推开。

桑桑之血,犹如饮鸠止渴。

这药,迟早要断掉的。

不如,从今日开始断吧。

他将那碧玉瓶子抛出去,抛进身后那场废墟与荒芜之中,之后,看向巷道上,那影影绰绰的人形……

周管家,回来了。

他在太医院上了药,更了衣,梳了发,洗了脸。

不看脸上手上的那些纱布,又能找出几分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样子了。

见自家王爷在门口等他,脚步加快了些,眼底闪过一丝自得。

到底是他看大的孩子,乾清宫内外,谁在王爷心中的地位能胜过他?

(当然,乾清宫烧了,这是后话了。)

周管家快步走来,将那盘旋在心头,组织了一路的话术,劈里啪啦的吐出来。

“王爷!那芝兰殿众人实在太过猖狂!”

“明知老奴是奉您之名前去送旨,各个鼻子却恨不得翘到天上!尤其是那腮雪,还敢威胁老奴……何止是威胁!芝兰殿的狼子野心早就昭然若揭了!依老奴看,今日这场祸事,根本推不到那二小姐手上!完全是兰溪一手策划!那兰氏二姑娘愚蠢莽撞,充其量就是个打前锋的!”

“兰皇后心计如此之恶毒,为了一个好名声,竟然连自己的妹妹都肯牺牲,自己当个干干净净的好人!”

“王爷!当初老奴就劝过您,兰氏之人不可深交,全是一群黑了心肝的老狐狸!您不听,如今可信了?”

“连乾清宫都敢烧,还有什么是她们不敢的?”

“若先皇后还在,定会和老奴一样!劝着您早点甩开这兰府众人,她们不配与我们为伍……”

“够了!”

萧长卿冷声道:“旨意送到了吗?”

他关注的只有这个。

周管家一肚子的话卡在喉咙口,想再说两句,可慑于萧长卿那冰冷瘦削的面容,到底把抱怨的话压下。

左顾右盼的,解释道。

“送是送到了,可兰氏竟将那诏书踩在脚下,还说,还说……”

“说什么?”

“臣子不配封君……”

萧长卿眸色微滞。

那被忽略的痛意,让他的指尖,微微发颤。

他这诏书,并不是想彰显自己的威势。

不过是那些被遗忘的记忆,番至踏来,那曾深埋与心底的爱意,和那悔不当初的痛意,交织缠绕,让他下意识的,想讨好她罢了。

兰溪想收义子,他便为他正名。

封太子,赐东宫,名正言顺。

……

“王爷您这一步棋,其实并未走错。”

周管家插了句嘴,赞道:“兰氏想要一个太子之位,卯足了劲也要去挣的,胳膊拧不过大腿,迟早要给她们的。”

“由您开口,最好不过,主动权还落在您这里。”

“您赐封东宫,更是绝妙的一招,不仅给了那萧钰然身份地位,还离间了他和兰溪之间的情谊。”

“日子久了,空有母子的名分,毫无半点情谊,兰氏如何拿捏一个日渐成年的太子?”

“到时还是您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可恨这兰氏皇后太过狡猾,根本不接招,当场扔了那诏书!如此行事!实在令人厌恶!”

周管家说出心中所想。

可说着说着,觉得自家主子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不对劲儿起来。

他抬头。

捕捉到主子眸底那尚未退却的惊诧。

“您怎么了?”

萧长卿面色有一瞬的苍白。

他艰难道:“你竟是这么想的?”

他只是单纯的示好,怎会被人当作一盘棋?

周管家茫然道:“难道不是吗?”

“昨日您便催奴才将旨意送去,奴才心里头想不明白,这才耽搁了一晚。”

“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您还惦记着这封诏书……奴才路上也想明白了。若非图利,图这一场筹谋,您也不必如此催促奴才。”

周管家信誓旦旦道:“王爷放心,兰氏这副嚣张的样子,绝撑不了多久。此次失利还有下次,他兰氏说到底,也就靠前朝一个老头,后宫一个女人……若咱们心狠点儿,断了她们的命……天下,还不在囊中吗?”

若非兰二小姐纵火烧宫,他也想不出这么粗暴蛮横的法子。

怎的,就许你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

想来狠的?

看谁狠过谁!

“你出宫吧。”

带着燥怒,带着疏冷,带着喟叹之后的放弃。

声音,在周管家头顶,缓缓响起。

那一瞬,周管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可置信地抬头,惊异道:“主子!”

萧长卿疲惫地合眸,闭目养神了瞬息,这才抬目。

纵使与眼前这位老者,有再多的恩情,到了如今,也不适合久处了。

他对兰溪,情深意切。

失忆那些日子,做过的桩桩件件,他会用以后半生来偿还。

但周叔对兰氏的不满,却非他能控制的了。

那诏书便是例子。

谁家的管家,敢私扣下主子的手信一夜,第二日还不准备发送?

让周叔先送诏书再看伤,也是对他的一个警告罢了。

与其最后,两者相残,他难两决。

不如提早将萌芽扼杀。

还是让他出宫颐养天年吧。

“出宫去郊外的宅子里住着,非诏不得进京。”

萧长卿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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