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肆意揶揄,大天狗涵养再高,也动了真火。
他牙槽一咬,太阳穴绷起几条蜿蜒青筋,神识勃发,把他的“泥沼之域”催到极致。
杜远和止正,直感觉一股粘稠的力量不容推挡,生生把自己凌空架了起来!
两人漂浮在宽阔的大厅中央,四肢被强行摊开,摆成两个大字。
大天狗伸出右手,食指遥遥一勾,杜远的衣襟被隔空挑开,那只贴身骨塔瞬间滑出,也暂时漂浮在空中。
“哇哦,七宝玲珑塔!”大天狗很识货,“如此不堪的渣滓,居然身怀绝世异宝,实属暴殄天物。你难道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吗?”
此刻,杜远只剩下一条舌头还算自由,遂发力狂喷,“狗日的,有本事放下小爷,明刀明枪干一场再说!”
大天狗不为市井激将法所动,坦然道,“没错,我们秋田犬家族,条条都是狗日的。至于向我挑战……你还不够资格。”
说着,他五指张开,在虚空中悍然一抓,骨塔倏然激飞到他的手中。
“啧啧啧,好东西。”他轻轻掂了掂,翻过来掉过去把玩。“只需炼化掉原有塔主的神识,再覆盖上我的,这东西就易主了——秀策君,为我护法!”
这厮居然说干就干,当场摆出架势,就要开始炼化。
显然境界压制过大,他全然不把悬在空中的两人放在眼中,即便维持着禁锢,仍有余力干别的。
杜远被强大的“域”束缚在空中,心生无力之感,望向对面,止正也是一般模样。
大天狗双手握持七宝玲珑塔,把塔尖抵在额头正中,双目紧闭,十指交叉扭成一个错综复杂的麻花形状,沉声道,“万物生灵,唯妖独尊;借一点土木精魂,强开仙器!”
嗡——整座佩里宫颤抖了一下,大厅上方的水晶吊灯摇晃不停。从四壁砖石以及巨木椽梁之间,以肉眼可见的形式,散发出缕缕薄雾,一丝丝汇集,齐聚在妖尊头顶,形成一只淡黄色气团,那妖尊突然面容一变,从前部拱出长嘴尖牙,居然现了原形。
那只黝黑湿润的狗鼻子深深一吸,将头顶所有气体全然纳入。此刻,他的胸腔隆然鼓起,像一只大风箱。
他突然睁开双眼,放出灼灼精光。上唇微翻,从牙缝里喷出一线气流,依然是淡黄色,但喷速均匀,控制精妙。一边翻转着手中骨塔,一边把黄雾一圈圈缠绕上去。
七宝玲珑塔开始有了反应,骨质表面滋滋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被缓慢腐蚀。
杜远很清楚,那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是他的御塔神识。因为他此刻感同身受,脑壳里激荡着巨大的轰鸣,彷佛一把电锯正全力开动,一厘厘切割着他的神经。
这滋味,简直痛不欲生。
他几次几欲放弃御塔权,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呼喊:不可以!红袖和阿雅她们还在里面!现在拱手相让,等于亲友团全军覆没……
日毬,这鬼地方来错了。早一点动手就好了——他十分后悔,当初一离开京都,避开平民聚集区,在高速公路上就应该想办法逃。
现在,想什么都晚了。只有徒劳地用意念抗争着,距离心智被攻破,只在分秒之间……
神使大人与课长秀策在里面处理公务,真田幸村很自觉地回避了。作为倭岛第一强兵,他的责任就是保平安——保首长的平安。
此刻,他正站在佩里宫门廊处,从怀中里摸出一包七星牌香烟,趸出一支夹在指缝里,未等打火,忽然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正穿过园林,嘻嘻笑着向他走来。
虽然熟悉,可是不知怎地有些不想见到……因为他不久前刚刚惜败于此人。
“宫本桑?!”他暂时忘记了点烟。“你来这里做什么?”
“真田君,吸烟影响肺活量啊——难怪你进境迟滞。”宫本武藏大摇大摆,脚下没停,一步步踏上花岗岩台阶。
两边站岗的宪兵见到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急忙大声喝阻,同时把肩膀上的“大和89式”突击步枪抡下来,打开保险,子弹上膛。
真田幸村一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把未点燃的香烟重新放回盒里,“这是柔和型的,伤害没你酗酒大……你一定不是来找我切磋的,难道你想通了?来投奔特高课?那太好了,我代表秀策桑欢迎你归队!”
“欸,”宫本已经步入门廊,他一摆手,“从未加入过,何来‘归队’之说?这措辞不讲究哇。”
“那你来此作甚?”
“哦,与你分别后,我突然想起一招刀法,专门破解枪式。心痒难搔,特来找你印证。你不会不欢迎吧?”
真田一皱眉,心想,我刚刚输给你,现在又送来新招,这特么还让不让人活了……
囿于宪兵们在场,他不好发作,也不能明言没兴趣。只好缓缓点头,“那……好吧,我们找个宽敞地儿,随便比划比划,点到为止。”
一听要来冷兵器较量,那些宪兵全都兴致盎然。作为特高课专属内卫,他们素知真田来历,但从未有缘得见“第一强兵”的枪法。至于宫本武藏,他们相逢亦难相识。不过,能和真田叫板并且让对方接受挑战的,一定也不是庸手。
顿时场面雀跃起来,一群人前呼后拥,跟随两位高手走入西式园林中央的空场,在大理石水法前,围成一圈,屏息静观。
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被转移掉的同时,一条灰影从容走进了佩里宫。
本因坊秀策棋力通玄,长于智计,但并不擅弄术法。他这个高位,就是靠摆弄宏观策略坐实的。
眼下见到大天狗信手借用土木精魂炼器,心中不免悍然。还好,神使是自家人,扶桑有大人在,有如神助,何愁复兴大业不成?
眼见那天朝青年被吊在空中,表情痛苦不堪,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他胜券在握,准备拿起电话,让地牢里腾出两个单间,一会儿把这两位被掏空的受讯者扔进去,留以备用。
秀策不喜杀人,他认为,每一颗棋子都有他存在的意义,哪怕是弃子,也有未来潜在的兑换价值。
他的办公室没有手机,只有一部老式加密电话,直通总机房,可以转接扶桑所有重要部门,最大限度确保了不被窃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