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宁湛打断道:“你不必回应我!”
他垂眸笑道:“我本也不是要你回应的,宁礼琛被废,可宁毓那人…”
宁毓深谋远虑,且心狠手辣,极难对付。
“若宁毓知道我有意于你,定会以为我要拉拢宁国公府,十之八九会对你不利!”
“且日后若我…”宁湛抬眸看向苏轻默,含笑道:“本殿总不能连累了你便是!”
大局未定之前,他断然不会立苏轻默为妃的!
苏轻默心下一动,不知是愧疚还是感动,苏轻默心乱如麻,并不好受。
却听见宁湛说道:“所以你不必回应于我,我只想与你说,若日后当真大事能成,本殿希望,站在我身边之人,会是你”。
说完,宁湛便转身离开了碧空院,倒是并未多留。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乞巧节那日,他本想邀苏轻默游湖,却怕宁毓察觉,会对苏轻默不利,也怕苏轻默会拒绝于他。
只派暗卫去查看了一番,幸而苏轻默并未与谁独过,而是与孟府和赵府之人同过的。
他今日来,便是想告诉苏轻默,他心悦于她,并非不想立她为妃,只是怕牵连了她!
宁湛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留住苏轻默的机会,便来了碧空院。
却不曾想…
苏轻默那句‘何德何能’,仅仅几个字,宁湛便懂了。
苏轻默,无意于他。
只能是落荒而逃了。
而苏轻默看着宁湛离开的背影微微叹息,虽未做一声,却是满心愧疚。
燕宁…
要出事了。
这一日,早朝。
“项栋,你上奏说要将株连罪责限定年纪,是何意?”燕宁帝看着项栋,颇有些不悦。
“回陛下”。
项栋上前一步,恭敬道:“微臣前几日翻阅各地府衙上交的卷宗,发现前年一起浔州贩盐案,数十名盐贩子被就地灭门,微臣查看了一下当时灭族的人数,每家十余人,这上到八十的老人与六七岁的孩童也就罢了,便是连五六个月的婴儿都要被杀,所以微臣以为…”
项栋恳求道:“几个月的孩童,尚且不明人事,臣斗胆向陛下求旨,贩盐这类罪行,可否..不波及家人啊”。
“亦或是…”项栋提议道:“可以设定一个年龄,三岁以下的孩童,可否不必诛连?盐贩子固然可恨,可他们多数也是因生活所迫,无奈之举,还望陛下留其家人一条性命”。
而此时,众人听后却是四目相对,更甚者已窃窃私语。
“这…”一名年长的老臣说道:“这盐贩子在我朝律法中,并不株连全族啊!”
本就是只治一人之罪,从未株连全家啊!
众人纷纷点头,疑惑的看着项栋。
倒是有几人突然想起,前年浔州的贩盐案,陛下分明是交给了…
二殿下!
浔州靠海,盐贩子向来猖獗,当时二殿下亲自去了浔州,自那以后,浔州当真是消停了!
怪不得,原来二殿下竟是这般雷霆手段!
满门抄斩!
可…
连五六个月的孩童也不放过,怕是有些残忍了。
而此时,燕宁帝也想起了此事,他眯着眸子看向宁毓,冷声道:“那年浔州盐案,可是你去做的?”
宁毓上前一步,说道:“父皇,的确是儿臣办的,当时浔州盐贩猖獗,官府抓捕时,不仅不知悔改,还大言不惭,说朝廷盐贵,不顾百姓死活,口口声声诋毁父皇,儿臣这才让浔州知府抓了满门”。
宁毓面上不慌不忙,心里却是怒极,这该死的项栋,无事查阅地方卷宗做什么!
项栋却是说道:“原来是这样,可…”
项栋向宁毓行了一礼,恭敬道:“对陛下不敬当乃重罚,可数十名盐贩子,总不能各个都不敬陛下的,若因一个盐贩子的罪过,便所有盐贩子皆罚,实在有失公允啊”。
项栋并不知宁毓此人品性,他实事求是,只想为百姓争取些许公道。
而众人听后无不暗道这项栋愚蠢,这怕不过是二殿下蒙混过关的说辞罢了,事已至此,他竟还与二殿下追根究底,这不是找死么。
宁毓目光渐冷,看向项栋道:“这些人私卖海盐,避漏盐课,都乃一丘之貉,一人对朝廷不满,自然是人人都对朝廷不满!留着也是祸端!”
项栋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宁毓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祸端?
老百姓不过是吃不饱饭,从海里晒些盐卖,虽触犯律法,罚便是了!怎么就成了祸端?
他疑惑道:“二殿下,盐乃百姓必需之物,盐贩子低价售盐,只为有利可图,却绝不会因此反抗朝廷,说出这等大不敬之言,二殿下可有查清?这其中可是有何误会?”
“大胆!”宁毓厉声道:“项大人这是在质疑本殿?”
项栋吓了一跳,猛然跪下,紧张道:“微臣绝无此意!微臣只是…只是认为贩盐者不过是养家糊口的百姓,实在…实在不该祸及孩童”。
他紧张的解释道:“微臣只是觉得,那三十六名孩童,着实无辜啊!微臣万万没有别的意思,请二殿下恕罪”。
这话一出,别人不如何,倒是燕宁帝厉声道:“你说什么?”
他眯着眸子看向项栋,冷声道:“多少孩童?”
项栋汗都流了下来,恭敬道:“回陛下,此案卷宗记载,这些被砍头的盐贩子,满门共二百零四人,其中三十六名孩童,臣别无他意,只想向陛下求个恩典,若非谋逆祸国这等大罪,可否赦免孩童啊”。
燕宁帝眯着眸子,却是所问非所答道:“都为多大年岁”。
项栋一怔。
“这…”不知燕宁帝问此作何,他还是如实答道:“微臣记得,多为五到八岁…”
他倒是并未一一细看年纪,大抵记得有许多六七岁左右的孩童。
而燕宁帝听后眸光一冷,却是看向了…
宁毓。
怪不得!
怪不得宁毓要将这些人灭门!
这三十多名孩童,可正好送到淩州培植暗卫呢!
怪不得!那般惊人的数量,有许多孩子,就是这般来的吧!
燕宁帝周身冷意,若非没有证据摆在眼前,他真恨不得下去给宁毓一掌。
而宁毓见燕宁帝看向自己,霎时心头一震。
以为燕宁帝是在怪他心狠手辣,宁毓立刻说道:“父皇,纵使这些孩子年纪尚小,可处置了他们的家人,日后他们长大…到底是祸端啊!”
“住口!”燕宁帝怒道:“祸端?你这般滥杀无辜,燕宁就没有祸端了?”
“父皇,儿臣也是…”
话说一半,燕宁帝却突然一掌拍在龙案上。
“宁毓!你告诉朕,那些孩子该死么!”
生生被抓走,经历惨无人道的习武和残杀,便成了他这好儿子的杀人工具!
那么宁毓培植这些暗卫,到底是要对付这呢!
是宁湛…
还是自己!
燕宁帝脸色越发阴沉,那看着宁毓的眸子竟满是冰寒与失望。
便是众人见此都是一惊。
陛下竟是这般发怒么!
刚刚灭了姜府,眼下又怒了二殿下,看来陛下心里…
这般一想,不少还在观望犹豫的大臣,也已然暗下决心,追随六殿下了。
他们自然不知,若宁毓单是杀了这些盐贩子的家人自然不算什么大事,可若是借此,培养死士,扩充实力…
罪名可就太大了!
而宁毓更是浑身一震。
父皇…竟这般恼怒自己!
不过是杀了些盐贩子,灭了满门!虽滥用律法,父皇却绝不应这般对待自己!
他垂着头,衣袖中的手死死攥着,瞒心不甘。
父皇就是…
看不上自己!
以前看不上自己,眼下宁礼琛不在了,他还是看不上自己!
他就是…不喜欢自己!
“父皇教训的是…”宁毓垂着眸子道:“儿臣知错了”。
燕宁帝却是冷声道:“朕还没死呢!你最好知道何所为,何不所为!”
说完,燕宁帝也不给宁毓开口的机会,便直接宣了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宁帝走后,众人也陆续离开,宁毓慢了些许,他缓缓走下台阶,那始终垂着的眸中,冰寒彻骨,狠戾不甘,竟是隐隐透着杀意。
自小到大,父皇的慈爱与宽容,便从未给过自己!
若非母妃受宠,他都在想,父皇是不是早想…
要了自己的命!
走出金水长廊,宁毓身子一晃,险些跌倒了下去。
他稳住身子,看向了身后的高墙大院,眸中越发阴狠。
父皇…是不是只有仅剩本殿一位皇子,你才能将那把椅子给我!
亦或是…
便是只剩我一人,你也不打算把皇位给我!
第二日。
皇宫。
宁可瑶这几日,当真是心力交瘁了。
皇后疯的彻底,每每宁可瑶前去,看到的都是坐在角落里傻笑的皇后,嘴里还不停喃喃着,宁礼琛要登上大位了,她要成为皇太后了。
便是宁可瑶稍加阻拦,皇后便会剑拔弩张,口口声声要杀了她,眼下,宁可瑶已不再前去东宫了。
或许…
这般也好。
至少,母后活在自己的幻想当中,不必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了。
这偌大个后宫,能在冷宫内独善其身,无人打扰,宁可瑶竟还有些羡慕。
此时,宁可瑶正在发呆,眸中透着淡淡悲意,却听到宫人回禀,竟是苏轻默请她去趟苏府。
宁可瑶猛然起身,眸中是许久未见的明亮,惊讶道:“真的?”
碧空院。
当宁可瑶匆匆赶到时,当真没想到,会在碧空院见到一身青衣的…
云仇墓!
“是你!”
纵使苏轻默那般明艳耀眼,可宁可瑶仍是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云仇墓。
他一袭青衣,引色面具泛着寒光,只见优美的轮廓,及那桃般灿烂的双眸。
宁可瑶缓缓走去,那眸中水雾波澜,竟有些不可置信。
“四公主”。
倒是云仇墓开口,那声音清雅温润,如他那人一般,甚是好听。
那般的真实!
“你…”
霎时,一滴泪落,宁可瑶哽咽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轻默心下微惊。
宁可瑶对兄长,怕是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在意。
“瑶儿…”苏轻默走上去,无奈道:“瑶儿见了心仪的人,便不理我了么”。
宁可瑶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抬手抹去那一刻晶莹的泪水,惊讶道:“默儿,这,他,他…”
苏轻默牵起宁可瑶的手坐下,说道:“你可愿听我慢慢讲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