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宁谦光也没想过，在对付万俟一的时候，他们两个真的能够全身而退，他早就预备好了宝剑破损之后，剑阵的变幻方式，虽然威力不如九十九把宝剑齐在时那么锐不可当，却也是一等一的可怕阵法。

事实上，宁谦光不仅仅设想了每一柄宝剑破损后，剩下的龙牙剑该怎么匹配组合，甚至于还准备了更多……从剑阵完整，一直到只剩下一柄。这其中的排列组合方式数目之多，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在计算这些的时候，便是以宁谦光身为出窍期修士的能力，也险些算到聪明绝顶，看见剑阵两个字便觉得想吐的程度，但现在，他的准备便一一派上了用场。

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万俟一那个早就被魔龙灭族的术士家族，竟然还有这样的能力。他们的剑阵，连全部的实力都还未向众人展示一秒，便被万俟一破去了近乎五分之一的力量。但他们还没有输！剑阵核心尚在，敖霖泽也还能坚持，尽管他明显不能再支撑太久了。难道他们精心准备已久的杀招，又要再一次无功而返吗？

只要再牵制万俟一片刻，只要再坚持一下……仿佛听见了敖霖泽的心声，苏凉凉挥手斩去了自己八百年的寿元——便是他在这场战斗后活了下来，也只剩不到二十年，便要面对下一次雷劫了，对于散仙们来说，不到山穷水尽之时，绝无可能用出此搏命之术。

以这八百年寿元与冥冥之中的神明见证做了交换，苏凉凉换来了短暂的灵台清明，不再受走火入魔的困扰，他看着万俟一，伸指看似轻柔，却极为缓慢的一点，一道淡蓝光芒不受任何阻挡的落在了万俟一两个法相的结合处，再次将那里切开了个巨大的口子。

万俟一此时脸上甚至还是带着笑意的，只是他的法相愈合的速度，已经慢了许多，连敖霖泽也能看得出，他也受创颇深，此时难以全心进攻了。

敖霖泽蓦地闭上了眼睛，乳白色的光芒从他的龙角处轻柔洒落，看似精雕细琢的巨大龙族，转眼之间变为了一柄不起眼的淡青色水晶宝剑，幽幽悬于半空，其锋锐且凶戾，几乎将稳定的霄水界空间直接破开一个巨大的空洞。而在它的剑柄处，既突兀，又恰好的出现了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它。

能掌握住这柄真龙宝剑的人，便只有宁谦光一个了。

有这样一柄同气连枝的宝剑在，这座灭魔剑阵中的其它龙牙剑，同时发出了铮铮剑鸣，此时剑阵才算是真正完成。那股仿佛和天地一般高渺，几乎不像是此界应有之力的气息，从宁谦光手中的宝剑处散逸开来，让万俟一始终保持的微笑，在这一刻也仿佛凝固了起来。

顾不上两个法相之间深刻的裂痕，万俟一收拢了他之前破开界膜的散碎大阵，重新化为他手中的那柄红色长剑，凝重的挡在身前——宁谦光想要使动这个剑阵还是太艰难了些，让他有了这么一个空档做好了抵挡的准备。而万俟一不是不想避开这蓄势已久的一剑的锋芒，他也能猜到强弩之末的宁谦光不可能再挥出第二剑，只是天地之威将他束缚在了原地，连稍稍退让也不能，只能被迫迎头而上。

那是怎样难描难画的一副场景啊！从两柄宝剑的相交之处，空间寸寸碎裂，只有一片空洞和虚无，几乎能叫人看清楚那不可名状的幽暗之中，窥视着这方世界的蠢蠢欲动的妖魔鬼怪，但最终，霄水界的法则还是稳固了下来，真正能够破界而出的只有仙人，他们显然还不够格。

在之前的破坏中存活下来的，只有两位修士，和他们手中之剑。

敖霖泽甚至已经维持不住剑身，化为人形与宁谦光彼此倚靠着，而对面的万俟一，却突然露出来一个极似与宁谦光初识时的秦锦成的笑容：“当日向你下手的人，其实是我而不是他。”他这话语焉不详，但包括敖霖泽在内，他们都清楚，那一天指的是什么日子。

而后，那位横行天下数千年，几乎是公认霄水界第一修士的魔修，便永永远远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里。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宁谦光，只是握紧了敖霖泽的手，对他虚弱的笑笑：“我还能再杀一百个魔修。”敖霖泽默默的看着他：“我刚刚都没把血吐出来，存起来了。”

他们两个相视而笑，满心只有艰难胜利后的喜悦与松快。只是战斗还未曾结束，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事要一起经历，之后还有很多很多风景要一起去看，很多很多爱要告诉对方。

给这个很好很好的人。

正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