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如敏痛哭着跪倒在地,揪住城主的法袍,像个不讲理的小孩:“不……我就是不想让你去……你别去……”
陆城主的脸眼看着又苍老了些许,他沉默而温柔的拉开了女儿的手:“我当上城主之日,便承诺过,要守护这座城池,要守护这里的子民。”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半空之中,原本挺直的背脊因为苍老,都弯曲下来——只看背影,根本认不出,这个伛偻的老人,就是之前意气风发的破风城主。
满头白发的老人,看了看短时间内借助血脉之力,返老还童,正处在人生中最强大时刻的老朋友,突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你也就这点本事。”
在许家家主愤怒的攻击他之前,陆城主脸上仍带着慈爱的微笑,双手却扣住自己的胸骨,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胸膛撕成两半,然后小心翼翼的从胸口处捧出一点小小的烛火。
他脸上的生气趋近于无,那点火光却渐渐明亮了起来,被他双手托着,举过了头顶:“吾有心灯一盏,愿以之照天下人。”他深吸一口气,不管许家家主疯了一般向他扔来的各种法术——肉身在这种攻击下毫无抵抗之力,击得粉碎,但那点毫无依托的烛火却仍旧看似危险却稳稳的燃烧着。
半空中只留下一句近乎于叹息的问话:“破风城可明否?”
巨大的城池在这一刻突然震动了一下,像是无声的回应!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之下,原本把各个区域分隔开的小阵法,在同一时间溶解开来,化作漫天飞扬的流星,涌入到那顶部的烛火之中,让它越升越高。那点看似微弱的光亮,却让整个破风城的护城大阵前所未有的稳固起来。
一个出窍期大能费全部修为、所有寿元甚至于神魂建立起来的,充满他悲悯之心的新的护城大阵的核心,守护的力量达到了某种意义上的极限,放之整个霄水界都是前所未有的存在。
同样是以生命为代价的祭炼,陆城主跟许家家主的对比,就像是人性中最极端的善和恶,给所有见证这一切的人带来由衷的震撼。
宁谦光虽然不知道这种法门的具体原理,但也能猜得出来,想要有现在这般的威能,陆城主一定是献祭了自己所有的神魂,以身化烛,每天都经历烛火的煎熬,忍受不知道多少年无法与人交流沟通的痛苦,直到燃尽自己,魂飞魄散,对城池的守护才会终止。
宁谦光不知道该如何怎么表述自己现在内心的想法,只是觉得之前一寸一寸凉掉的热血,现在沸腾到几乎让他难以忍耐的程度——让他可以不管不顾自己与对方修为的差距,第一个冲了过去。然后又第一个被甩飞了出去,在半空之中就吐出一口血来。
而趁他吸引住许家家主注意力的那一瞬,敖霖泽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宝剑,拼尽全力的斩出一剑。
许家家主不甚在意的随手一拍,那剑芒果然无法抵挡的破碎开来,然后化作上千把小剑,向他身后的血色网络斩下,哪怕他反应过来,尽力阻止,也还是被削开了两条链路。
血气倒涌上许家家主白嫩的脸颊之上,他把苍蝇一般纠缠不休的宁谦光跟敖霖泽再一次拍飞出去,憋住一口气——那两条被斩断的血色绳索,一下子变成了之前的两倍粗,将那两个以为自己就能逃出生天的族人,一口气全部吸干,落在地上化为一层骨粉。
他的血祭法术还在继续,虽然陆老不死的那一招心灯,是他们并未预料到的一手,但只要他也成就出窍期,与银月狼族里应外合,便是那个老不死的,也不可能阻挡——今天便要叫你魂飞魄散,死个痛快!
其它仙门的元婴长老,也动作飞快的向他们冲来——有陆城主的心灯在,他们便不必再畏手畏脚了!
而在混战的下方,所有人暂时忘却的地方,一个金丹期的女子,缓步从房屋中走出,愣愣的注视着头顶的那点微弱烛火——那是她父亲留在这世上的唯一一点存在了。
她疯疯癫癫的又哭又笑了起来,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她原本光滑如瓷的肌肤上,渐渐爬上了一条皱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