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大舅子”的焦灼◎

贺南朝用浴巾擦了擦手, 又忍不住揉乱头发，反复调整呼吸。

为了让自己失眠的概率变小，他直接拿起手机打出一长串话, 把对话框那头的漂亮自拍给刷了上去。

看不见沈央的脸, 他那过于年轻力盛的身体，终于愿意稍微主动消停几分了。

当然, 只有几分而已。

至于发出去的那些消息，则是贺南朝在严肃强调, 以后千万别随意在社交软件上发照片，哪怕是和很信任的人私聊也不行。

即便人不会背叛, 但电子设备本身就有许多漏洞可钻。

无论是谁的手机意外遗失，都有泄露聊天记录的可能性, 其中的音频影像，自然也有风险被悄然盗走。

沈央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但他还是非常疑惑。因为, 虽然自拍时不太好意思，但他明明就什么都没露呀。

“他们好像早就知道了，没有意见，”贺南朝想了想，“我妈特别高兴，他们肯定会喜欢你。”

贺南朝默默打开洒放冷水，同时拨出语音电话, 沈央立刻就接了起来。

贺南朝暂时放弃了睡眠，坐起身，点开沈央发来的录音文件。

于是，在挂掉电话之前，贺南朝又强调了一遍，“不能留太多照片。实在不行，就打视频电话。”

“那就好，那就好。”

“斗地主, 看电视, 出柜。”

沈央瞬间安静，怔怔盯着屏幕许久，随后艰难地压低声音：“我，我不能再看了……”

他没听多久，大概也就听了五六遍吧。

沈央弯起唇, 把玩着水面的白色泡泡：“你晚上都做了什么呀？”

在拥有优秀立体音的浴室里聊天，总能听见彼此话筒边传来的水声。

“看你啊。”

“那晚安？”

“那我能和你打电话吗？就现在，我想你了。”沈央揉着热乎乎的脸, 给他的新男朋友发语音。

“看，看什么？”

镜头恰好对准他微微绷紧的下颌，不经意滚动的喉结，浸染着湿意的肩颈线条。

贺南朝假装自己没看见那处破绽。

不出预料，他没能一沾枕头就睡着。

贺南朝轻咳一声，差点没维持住表情。

再看下去，他就要烧成一团火了。容易出问题。

“……”

煎熬地洗完澡，擦好头发躺在床上，贺南朝闭着眼试图入睡。

上半身藏在漂亮的泡泡浴里，只能看见脑袋和肩膀而已。贺南朝的反应居然那么大。

只要闭上眼，各式各样的沈央就会在他脑海里打转。

贺南朝越听越觉得自己不对劲。

他的这些小动静，全都被贺南朝听得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两人一起泡过温泉，再看过今晚的三张自拍，贺南朝的想象能力获得了十足的跃进。

听到心满意足以后，贺南朝沉思半晌，拿出下学期要用的课本预习，又硬生生背了半小时单词，终于得到了因为不想学习而疯狂上涌的困意。

“晚安好梦。”

“出……啊, 伯父伯母他们都知道了？”沈央一僵，蓦地直起身子。

可他还是照办了，在屏幕上看到自己的脸，就下意识把手机一歪。

沈央倒是想多露一些, 可他的羞耻心在浴室里占据着上风, 他不敢。

沈央一愣，随即语气雀跃：“哥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想到视频呢！我要看我要看！”

“……我也觉得。”浑身不自在的贺南朝无比认同。

“我也想你。”贺南朝轻声说。

沈央捂着发烫的脸，耳尖红意却在视频里一览无余。

沈央红着脸，看够以后，让他把后置镜头转成前置。

贺南朝没办法拒绝，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打开视频，并面无表情举着手机，让沈央慢慢欣赏自己浴缸里的甜橙浴盐球。

沈央松了口气，重新倚回浴缸靠背，让热水蔓延着覆盖而上。

他必须继续开冷水。

因为他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清晰画面，能想象到沈央的一举一动。

趁着脑海里全是单词，赶紧睡觉！

*

第二天，贺南朝醒得比平时更晚。

他迷迷糊糊地下楼吃早餐，发现今天的早餐格外丰盛，五八门的面点小食摆了一桌，简直就像去外面吃早茶一样。

家里萦绕着无比欢乐的气氛，尤其是他妈，堪称神采飞扬。

就连徐妈的笑容也更灿烂了。

贺南朝茫然地吃着奶黄包，吃到一半，许明月还专门给他夹来两个虾饺，让他多吃点。

他不由得心中嘀咕，难不成，找对象这事儿在贺家一直是个老大难问题？

恐怕还真有可能，毕竟贺北观也二十六七了，到现在还没找过一个对象。

许明月对贺北观的操心不比对他更少，但是他大哥的性格吧……聊天能把人噎死，就算是亲妈也一样会被噎回去。确实很难。

于是贺南朝决定默默接受他妈的喜出望外，多吃两口肠粉虾饺。

吃完早餐，贺南朝换了衣服准备去找沈央。

他在园里剪下一朵月季，拿走一箱提前买的鱼肉罐头，又拎上徐妈亲手做的大碗冰粉，左一袋右一袋地朝沈家走去。

穿过熟悉的竹林小道，他发现沈家后门大开，玫瑰圃旁的泳池也被重新启用，灌满了干净剔透的池水。

贺南朝脚步放慢，有些怀疑是沈霖回来了。

但当他走到池边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名戴着墨镜的陌生青年。那人躺在泳池中的气垫床上，晃悠漂浮着睡大觉，好不悠闲。

不是沈霖本人，贺南朝便没再关注，视线径直向屋内的阴凉处看去。

沈央就坐在阳台边，似乎一直在等他，与贺南朝对上眼神后立刻起身，朝他这边招了招手。

贺南朝把冰粉交给何管家，正想换鞋进去，却被那个看似睡着的墨镜青年给拦住去路。

“哈喽，你是贺家老二？”青年歪头问。

贺南朝回头看了他一眼，颔首：“是我，有事吗？”

“咱俩昨天同一趟飞机，没认出我的浮夸墨镜吗？我还以为它很有存在感呢。”

苏子轩说着摘下墨镜，露出一张颇为英俊的脸来。

“这样啊，没认出来，”贺南朝顿了顿，语气依旧毫无波澜，“你好，你挡着我去找我对象了。”

他对这个巧合毫无兴趣，何况这人看起来应该是沈霖的朋友……那贺南朝更加要敬而远之。

苏子轩被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噎住，耸耸肩让开道路，重新倒回漂浮的气垫床上。

眼看着贺南朝头也不回地离去，苏子轩拿起了正在免提通话的手机。

“老沈，听到没，你弟原来喜欢这一款啊？不过他长得好看，上门知道带礼物，挺好挺好，总比找些歪瓜裂枣要强。”

“我也没想到他喜欢这一款，”沈霖正在三楼窗台暗中窥视，挑眉道，“我更没想到，贺南朝居然不认识你，真的假的？”

“不认识我很正常吧，”苏子轩重新戴上墨镜，打了个哈欠，“在飞机上他就没认出我。”

沈霖“嗤”了一声，突然间气哼哼道：“我去深山老林里度假，还能遇到拿着诺基亚的老奶奶，专程为了找我要你的签名！怎么着，贺南朝比人家奶奶还落伍？”

“你钻什么牛角尖，说不定人家小沈就喜欢这样的。不追星不跟风没有网瘾，只专注自身生活，反正我觉得挺好。”

“我呸。”

“哎哎，没素质了啊，”苏子轩懒洋洋道，“好不容易小沈找到对象，千万别让你这个亲哥给搅和了。”

“……行，我忍。”

“这就对了，咱们这个年纪的人，要学会静心养生……”

贺南朝背后发生的对话一无所知，更不知道沈霖居然在暗中观察。

他刚进门，沈央就猛地扑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不肯动弹。

那双长而白皙的腿，也毫不客气地缠了上来，牢牢环在他的腰后。

“哥，我好想你啊。”

沈央眼眸发亮，一点也不掩饰自己雀跃的心情。

贺南朝也不由弯起唇：“早餐吃了什么？”

“一碗阳春面！最近好久没有吃面了，喝点热汤特别舒服，”沈央表情认真，乖乖汇报道，“雪糕的早餐是羊奶泡猫粮。”

“现在雪糕能吃罐头吗？”贺南朝用眼神示意，自己手上还提着东西。

“当然可以，咱们去二楼玩吧，雪糕可想你了。”

说完这些，沈央却没有从他身上下来的意思，反而歪头问：“我重不重？”

“罐头都比你重。”贺南朝托着他向上颠了颠。

沈央一声惊呼，忙不迭抱得更紧了些。

光滑手臂贴在颈侧摩挲，让贺南朝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抱着一个舒服的人形冰枕。

但冰枕的副作用是抱得越久，他自己越热。

配合那双长腿环在他腰上的感觉，贺南朝痛并快乐着。

他没有明说，只是稳稳托好沈央的腿，加快脚步往楼上走。

虽然何管家并不在屋内，可贺南朝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

如果被他看到两人搂搂抱抱的就太尴尬了，不如赶紧把沈央抱走。

二楼猫房里，充斥着雪糕“喵喵”大叫的控诉声。

贺南朝站在门口，被雪糕扒拉住裤腿不放，怀里还抱着个不肯下来的人，进退两难。

他有些晕乎乎的，甚至怀疑自己没有睡醒。

谈恋爱这么快乐的吗！也许这就是幸福的烦恼吧。

最终为了让两位祖宗满意，贺南朝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松软的大型豆袋沙发。

贺南朝坐在沙发中间，整个人陷进去了一半，而沈央坐在他右腿上，雪糕坐左腿。人和猫的位置平均分配。

分配成果当然不仅如此。雪糕很霸道，使劲抻着短小的身体，把前爪搭在沈央腿上，后腿留在贺南朝这边。

因为它必须要同时霸占两个人。

“养女儿就是这样，”沈央笑眯眯感叹道，“贴心，可爱，但是有小脾气，特别黏人。”

“没关系，它很好哄。”

贺南朝摸摸雪糕的下巴，拆开一根猫条喂它，立马将把思念成疾的小猫给哄高兴了。雪糕开始自顾自抻着爪子踩奶，喉咙发出放松的“呼噜”声。

见状，贺南朝偏过头，悄悄和沈央说它坏话：“你发现没，雪糕好像长胖了？那小肚子肉乎乎的。”

“以后我也会长胖，听说谈恋爱就是这样的，越谈越胖，”沈央答非所问，“哥哥，如果以后我变成球形了，你也不能嫌弃我，不然我就倒在地上哭给你看。”

“……怎么会。”

贺南朝哭笑不得，心中暗自联想起沈央在s国时的雪团子造型，只觉得特别好玩，超级可爱。

“真的不嫌弃吗？”

“当然，不过必须身体健康，”贺南朝像哄雪糕那样，摸了摸他的下巴，“人可以胖，但是不能有高血脂，高血，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他这一无意识的动作，却让沈央瞬间红了脸，脑袋贴着他掌心轻蹭：“那你要好好管着我。”

“保证严格监督。”

“如果我想锻炼，你也陪我好不好？”

“当然可以，坚持运动是好习惯，我每天都能陪你。”

沈央开心地弯起唇，话锋却忽然一转：“对了，我还听说过，有些人会故意把自己的对象养胖。因为养胖之后，就没人跟他抢了，是不是很神奇？”

“……沈央，你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贺南朝忍不住好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