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边缘化

白柊不仅往后退了半步， 还疏离地称呼江牧为“江先生”。

江牧微愣半秒，急着开口：“不是，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想确认下我们是同类， 我只放了一点点，真的就是一点点， 一点点啊。”

和程砚存混熟之后，白柊也算接受过地球人语言的熏陶了：“我觉得你是放了亿点点。”

江牧笑着点头：“对啊， 真的就是一点点！我当时想着， 洗手间也就我俩，有什么事我给你兜着啊。”

白柊拧眉警觉盯着面前的人：“你觉得我会出什么事？”

江牧道：“皮肤起红疹……之类的？”

白柊：“……”

江牧道：“比如我自己的话， 一般消炎药过敏，一吃就眼皮肿。”

白柊：“…………”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杂物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小白！”季临舟冲了进来。

江牧诧异看他：“你家大人没和你说过吗？”

白柊道：“我很早就是个孤儿了。”

他从爷爷那听来的根本不是这样的啊，当初他的祖先只是想来交流，但地球人很排斥外星人，还弄坏他们的母舰，让他们回不了母星，他们家族世世代代听到的都是这样的故事啊。

“我酒精过敏的症状其实是我碰到一点点含酒精类的东西就醉了。”白柊没说什么发/情期的事，反正表面看也和醉酒差不多，“昨天我就是醉了，我不喝酒是因为我喝醉了容易……嗯，酒后乱/性。”

“嘉惠确实一开始没告诉我，而且她也不姓季，我的确不知道。她只说她父母都不在了，和外公一起生活，我当时还很心疼她来的，就想着要好好照顾她。”江牧有点尴尬，“其实我也想低调一些，但是……我就是很喜欢她，你别觉得她很讨厌，她就是有点叛逆，其实她和我在一起不是那样的。”

江牧打开了话匣就停不下来了：“我出来了才发现，原来世界那么大，比我们那儿的小镇大多了，而且我们那里的城市都还没有外面的镇子大。我觉得我爸说的是对的，人活一辈子，不能就窝在那么点巴掌大的地方。不管我爷爷说的是真的假的，我们现在在地球上应该是生活着，而不仅仅只是生存。我打算努力工作，等将来把我爸妈也接过来，让他们也看看世界的美好。”他又朝白柊看来，“但是，我遇到你还是很高兴。小白，我没有兄弟姐妹，你也没有家人了，以后我就是你哥，你有任何事，哥都可以给你赴汤蹈火！”

季临舟的步子顿住，拧眉回头看向江牧。

“我们祖先来地球超过1500年了啊，早就沧海桑田了。”江牧还被五大绑着，他只能努力抬头看着白柊，“当时为了躲避搜查，不少人开始隐姓埋名，再加上一代一代之后，能进入核心地带的人本来就不多了。至于我的家族，那早就被边缘化了，我们也不可能出去逢人就说我们是外星人的后代啊。对我爷爷来说，回不回母星早就不重要了，对于在地球上土生土长的我们来说，那颗存在在传说中的母星于我们而言也没有多大的归属感。所以我爷爷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和我爸低调做人，凡事莫出头，最好在乡下一辈子务农。”

白柊抿唇：“这你也信？”

他一把将人拉过去，仔细打量一番，手指轻挑开白柊后颈的长发看了眼，这才松了口气，垂目问：“没事吧？”

说到这个，江牧笑了笑：“我爷爷走后我爸就说，我爷爷那套鬼话他才不信，他就是自己没本事才会成天讲故事，还把我爸也弄得没本事。但我爸自己被他老子压着，就不想压着我，他觉得我聪明，一定能考上大学，希望我来大城市看看，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你不知道，我考上大学那天我爸多高兴，十里八乡地摆了三天流水席呢。”

他醒来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急忙下楼，又听闻白柊来见江牧了，季临舟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这事江牧倒是听翁嘉惠说过，不过他以为是白柊拿来骗人的，没想到他真是个孤儿？

江牧倏地撑大眼睛：“什么？！在哪里？它真的存在？”

白柊的内心触动了下，江牧爸爸听起来非常爱他。

白柊摇头。

江牧道：“我爷爷说……他也是听说，当时地球上各地都对外星人很敏[gǎn]，到处都是在找外星人的下落。我们的祖先们后来为了能在地球生存下去就装作普通人隐藏了起来。再后来，他们不得不和地球人成家。在一代又一代的繁衍后，他们的特殊能力也随着血统稀释在后代身上消失了。不过也听说偶尔有几个情况特殊的人，还能稍微遗传到某些能力，反正我是没有。”

白柊无视江牧的激动，抿唇问：“那一船人都去哪里了？”

江牧道：“我知道， 但你家乡有七八米高的大兔子啊，这正常吗？我爷爷还说过我们祖先来的那个地方所有人都有特殊的能力， 我的祖先有和动物沟通的能力，他们可以听懂动物的话。”

“还有，你知道你的祖先来地球做什么吗？”白柊问。

他又道：“你在a市可一点也不低调，季家是什么样的家庭你没打听吗？”

“嗐，我爷爷都不行，我怎么能行？”江牧叹了口气，“所以我一直以为他们在骗人，直到我看到你！”

白柊的嘴角轻扯了下：“但你从农村出来了。”

白柊的心情有些五味杂陈，按理说，遇到一个拥有外星血统的人，他应该很高兴的，但季先生叮嘱他千万不要暴露身份，他一直记在心里。

江牧原本兴奋的脸色顿时变成了震惊，但很快，他说：“不可能，你酒精……”

翁嘉惠私底下是怎么样的和白柊没关系，他也不想去了解。

他迟疑了下：“我和你不一样，我们不是同类。”

白柊没回答，睨着他说：“他们是入侵者，是来入侵地球的！你的祖辈，是地球的敌人！”

江牧：“……？”

江牧还在为见到老乡激动：“我爷爷以前经常和我说我们祖上的事， 很长时间我都觉得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我没想到是真的！我第一次去老宅那次你和小舟还没到，大家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你第一次去老宅的事。大家都开玩笑地说你第一次去老宅就吹牛说你家乡有种兔子能长七八米高，毛是银蓝色的， 还能飞起来。我当时就想， 也许你说的是真的呢？在我们的母星也许就有这种兔子呢！后来我看到你，就觉得你很是与众不同， 怎么会有长得那么好看的人，你的头发看起来也很特别， 所以后来你说你酒精过敏， 我问你过敏会怎么样，你又死活不说， 我就很怀疑。”

什么文化交流需要在母舰上搭载那么多的战机？

白柊无语：“过敏起红疹也很正常。”

季临舟二话不说打算带白柊回房休息，白柊却按住他的手，把江牧和他说的话简短说了一遍。

白柊没避讳：“因为你说的母舰我见过。”

江牧道：“文化交流啊。”

白柊皱眉：“你也行？”

“是我爷爷告诉我的，我太爷爷就是这么跟我爷爷说的……”江牧停顿了下，突然想起什么，“等下，你说你和我不是同类，那你怎么对我跟你说的话一点都不惊讶？”

白柊又问：“那你为什么说我是你见过的第一个同类？”

江牧半张着嘴，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江牧还没从白柊说的话中缓过神来，坐在地上喃喃说着“不可能”。

季临舟本能握紧白柊的手，那艘母舰上的外星人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一千多年以来，他们早就没入人群，与地球人无异了。

江牧就是证据。

而江牧口中的那些处于核心地带的人……他们应该一直没有放弃寻求回到他们母星的办法，或者说是他们一直在试图联系他们的母星。

爷爷说他的父母是为了人类延续而牺牲的。

果然是那些人制造了车祸，要杀他的父母！

“宝贝。”白柊轻轻抽了下手，“你握得太紧了。”

季临舟这才回过神：“对不起。”他松手轻拉起白柊的手揉着，“还疼不疼？”

白柊摇头：“你打算怎么办？”

季临舟看向江牧，他知道车祸的事和江牧无关，也知道他不是有意要害白柊，他只是用错了方式，理智上季临舟知道这本质上是个误会，但情感上他没办法原谅，毕竟白柊的特殊期无故提前，昨晚还差点出事。

“我觉得他应该吃点教训。”白柊说，“不能光我一个人难受。”

季临舟回眸：“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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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大家晚饭吃到一半。

翁嘉惠急匆匆跑来让陆为宁去杂物间那边看看：“江牧不知道怎么回事，两只眼皮突然肿成了球，眼睛都睁不开了！”

季临舟拧眉看向白柊。

他继续低着头扒饭，像是根本没听到这话。

陆为宁还是起身去给江牧看了。

翁嘉惠坐了下来：“小舟，话你们也问了，现在事实清楚了吧？”

季临舟擦了擦嘴角：“清楚了，就是他下的药，他没和你说吗？”

翁嘉惠噎住，简直不敢相信：“他为什么……这说不通啊！”

“他没告诉你为什么吗？”季临舟问。

翁嘉惠一时间没答话，她也觉得江牧有点奇怪，她想了想，然后说：“他是不是想给我出气？因为你上次为了小白把我从你家安保系统删了的事……”

季临舟不知道说什么，翁嘉惠这些年真的被保护得太好了，脑回路跟江牧一样清奇。

不过看来江牧是真的没在翁嘉惠面前胡说八道，先不说白柊没承认自己的身份，江牧也谨记着组训不会轻易对外人提及自己的身份。

“你还想要去爷爷面前告状吗？”季临舟问。

翁嘉惠的脸色难看：“你……你是不是想去告状？你想拆散我和江牧？”

季临舟：“……”

翁嘉惠的眼眶倏地红了：“我会跟他说你删掉我的事我早不放在心上了，让他保证以后绝对不干这种事。你别告诉外公行不行？江牧真的是个好人，他对我很好，他只是有点自卑，不喜欢提他家的事……”

白柊的眼尾一挑，现在看来，江牧不喜欢提家里的事应该不是自卑，他就不想暴露他家祖上的身份。

“小舟，你已经得到很多了，我连妈……”翁嘉惠霎时清醒了几分，缄口停顿两秒，“我是说我父母都不在了，你还有妈妈和爷爷呢，你从小就得到了比我更多的关怀，我好不容易才遇上江牧，你别让外公拆散我们。”

季临舟了解老爷子，要是他出面说江牧不值得翁嘉惠托付终身，他一定会拿出比当年不同意季玫恋爱时更坚决的态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