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四喜丸子（2）

这天晚市从开张到打烊, 整整过去四小时，人间有味不论切菜工还是服务员，亦或是收银员都不知道他们多了个新同事。

直到蛋黄送完外卖, 去自己的小饭盆那里等着大四喜给它发猫饼干，结果每次饼干刚出现，下一秒就会离奇消失。

蛋黄用爪子扒拉饭盆, 发出焦躁的咕噜声, 大四喜也被神秘的饼干消失术弄懵了。半晌它眯起碧绿的大眼睛,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收银台下方就是一通猫猫拳。

“嗷——”熟悉的惨叫惊动了店里其他员工，也唤醒了池老板暂时死去的记忆。

他今天好像新招了一名员工？

池冉看看空荡荡的猫碗又看看收银台下那双乌溜溜的眼睛, 陷入了沉思，然后转身去厨房下了一碗片儿川。

他的错, 刚才大伙儿吃工作餐的时候, 完全忘记多一个人了！

池冉端着面, 招呼锦黎过来吃，收银台下传来细若蚊蚋的声音：“我不饿。”

池冉：……

池老板想了想, 十分体贴的将面碗放到收银台上, 很快下面伸出来一只手把它拿了下去。

邶听着吸溜吸溜的嗦面声，忍不住小声道：“老板, 你招的是只仓鼠吧？”

收银台默了默，同样小声地回答：“不久，差不多一百年吧。”

锦黎的声音带着惊讶：“老，老板你怎么知道？”

池冉：……

池冉：……你自己居然知道。

池冉正要说对不起，收银台后响起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她是自杀的。”

收银台安静了片刻，不好意思道：“我社恐。”

大概是因为社恐，锦黎的语言组织能力不是太好，一段往事讲得磕磕绊绊，但池冉听明白了。

池冉忍不住问：“你没去找吃的吗？”

不是那人有多漂亮，而是因为她带来的鱼食最好吃，有时候是绿豆糕，有时候是糯米藕或者杏仁酥，每一样都很合锦黎的口味。

不会这么巧吧？

他想了想试探地开口：“喂你的那个人是不是姓夏？”

一百年前，还是z大的那块地皮，之所以会成为大户人家的宅基地是因为风水好，之所以风水好是因为地下埋了一块龙髓，而这块龙髓又好巧不巧地被在淤泥里打洞的锦黎给翻了出来。

“嗯。”收银台后传来肯定的声音。

女人依旧每天都来，也依旧不说话，锦黎认为她和自己一样也是个社恐。不过作为一条鱼，锦黎还是通过其他人的口，知道了许多夏家大宅院里的秘辛，其中有一些是关于女人的。

他叫老板的时候还有些不自然，池冉也没在意，把事情经过讲了。

收银台这次很快回答：“有人投喂我。”

“我想让他当淘宝专员，专门负责网店除了技术以外的工作, 像打包和发货，还有售前售后的客服。”

认识（？）完新员工，邶几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只有池冉坐在收银台边，耐心地等锦黎吃完。

池冉惊讶：“你还是家养的啊？”

作为一条家养鲤，他自小生活在大宅院的水塘里，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往水里丢鱼食，绝大多数是小孩儿，也有成年人，但让锦黎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女人。

池冉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一百年前不正是二五年？他想起了403寝室长说的那桩灭门惨案。

池冉：o

一百年？自杀？

“她虽然不姓夏，却也和夏家脱不开关系……老板，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化龙吗？”

女人似乎很闲，只要不下雨，她就会出现在塘边的亭子里，一边喂鱼，一边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

“那一百年前呢？你是怎么解决食物问题的？”池冉又问。

池冉：……如果我说他马上就要化龙了，大概也不会有人信吧。

池老板盯着锃光瓦亮，几乎能照出人影的碗底，神情复杂，小声问：“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收银台后沉默半晌，就在池冉以为对方不愿意深聊这个话题时，锦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他原以为锦黎是条野生鲤，想不到对方居然是有主的。

众人看了眼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收银台，觉得池冉的安排十分妥当，客服和发货不像服务员那样，需要面对面跟顾客交流，简直太适合社恐了。

“那ta后来怎么又不喂你了？”池冉问完，就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妖族和人族寿命迥异，锦黎可以活一百年再化龙，喂他的人却活不了那么久。

锦黎吃了龙髓以后一下子就从特别聪明的鱼精变成了鱼妖，虽然还不能化形，却已经能听懂人话了。

龙髓就是龙死后全身妖力凝聚成的精华，指甲盖大的一点就能让普通精怪增长许多年的修为。

他大概算了下，也就是说这条得天独厚的鲤鱼妖，强大的龙族预备役，从民国时期一直饿到了现在，不知道该说他惨还是该赞一句真经饿。

池冉早就计划好了，人间有味的东西品质没得说，所以买的人虽然多，要求售后的却一个也没有，售前也就问问什么时候上新，因此客服这一块儿其实没多少事情，主要是发货问题。

不多久，面碗被推了出来。

在邶看不见的地方, 柳繇的眼睛有一瞬间变成了竖瞳，以他的修为自然能看出锦黎的根脚以及状态，嗤了一声：“你打算让他干什么？”

彼时它还只是条刚开智的鲤鱼精——会开智也是受了龙髓的影响，以至于它们那一池子的鱼有一半儿都特别聪明，不过终究只有锦黎一条找到了那块龙髓，还把它吃了。

女人嫁给了宅子里的少爷，佣人都叫她少奶奶，但他们这么叫的时候语气里并没有太多尊敬，反而透着嘲弄和敷衍。

上古大妖相柳虽然对包括龙族在内的瑞兽没什么好感，但还未完全化龙的锦黎在他眼里就跟两三岁的孩童差不多, 一指头估计都能戳对方一跟头。

果然就听对方闷闷道：“她死了。”

而锦黎也很闲，吃了龙髓后的他智商简直突飞猛进，已经不屑和其他鱼为伍了，开始向往人类的生活，可他又很社恐，只好待在水里和女人大眼瞪小眼。

女人只是普通农妇的孩子，但她长得太漂亮，被偶然路过的夏少爷一眼相中，然后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

穷丫头和富少爷，没什么悬念的爱情故事，然而女人的母亲并不看好两人的结局，提出要带她离开。

可惜此时的女人被甜言蜜语和荷尔蒙迷了眼，给生养自己的母亲磕了一个头后，没有酒席，也没有聘礼，被一顶红轿抬进了夏家大院。

新婚夫妻自然好得蜜里调油，两人委实过了一段举案齐眉的恩爱日子，女人也用事实向母亲证明了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然而好景不长，渐渐的，女人发现丈夫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次数也越来越少，她心里开始涌起浓重的不安与猜忌，直到那天她在丈夫的后脖颈上发现了一枚红色的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