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确定自己面前这个会不会也是一臭蛋?生怕笑出声来,会遭到大炮跟二蛋的联手报复。
释迦皱了皱鼻子,闻着点味,虎下脸,拎起砍刀,站在厨房门口,朝餐厅的方向怒吼。
“你们爹地一会儿就下楼,给你们三秒钟,赶紧给老子收拾干净了,一会儿凰儿下来要是皱一下眉头,老子把脑袋瓜子给你俩拧下来。”
听到这话,大炮跟二蛋无奈的叹口气,饿着肚子从椅子上滑下来,认命的开始干活。
尤一咽了咽口水,两只手举起小勺子,轻轻的敲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鹅蛋。
他的心情很忐忑,怎么说呢,就跟开盲盒一样,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惊喜还是惊吓。
喀嚓,蛋裂了一条缝隙,一只黄嫩嫩的小呆头鹅顶着蛋壳冒出头来,先是歪了歪脑袋,乌溜溜的黑豆眼盯着尤一瞧了一会儿,随后扑腾着翅膀嘎嘎嘎的朝尤一冲了过去,吓得尤一惊叫一声,呲溜一下,钻到了桌子地下。
大炮跟二蛋看到这一幕,对视一眼后,趴在地板上,乐的直捶地,笑的身子都直不起来。
这个时候,三楼的房门响了一下,明凰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大炮跟二蛋嗖的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是擦桌子,又是喷酒精,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忙的提溜乱转,生怕留下一点怪味。
释迦也听到声音了,连忙把蘸着调料的手在凉水里冲了一遍,然后狗腿子似的跑到一楼的楼梯口,在明凰迈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伸手扶了一把。
“老婆,腰疼不疼?要不要老公给捏捏?腿酸不酸?要不要老公给捶捶?胸痛不痛,要不要老公给……”
明凰一个眼刀子过去,释迦剩下的话只能咽回肚子里,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一只手贱兮兮的,摸上明凰平坦的腹部,被明凰啪的一下抽在手背上,又老实巴交的缩了回去。
“这肚子,咋还没动静呢?”释迦急的直挠头,他已经够卖力的了。
“哪有那么快,你给我一边去。”
明凰没好气的扒拉他一下,这狗男人一天天没事做,就知道跟自己的肚子较劲。
白天趁早出去打拳,晚上也赶紧去摆摊,明凰恨不得把人轰出去,最好别着家,他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想再面对这张脸。
这两天睁眼闭眼,就能看到释迦在他身上忙活,孩子来不来是要讲究缘分的,哪能说有就有?再努力也不行。
释迦拉开椅子,在明凰落座后,又推了回去,他还不死心呢,假假咕咕的嘟囔着:“老婆,这不对头啊,要不赶明我去看看男科,或者,你去看看妇科?”
“啪!”
“做饭去。”
释迦脸上挂着巴掌印,垮下肩膀,垂头丧气的走进厨房。
这婆娘,孩子没怀上,脾气倒是比怀孩子的时候还大,这一天天让他给惯得,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释迦在厨房里做了一只酱烧鹅,出炉之后,把最香最嫩的肉用刀子一点点切下来,旁边摆上酱料,跟薄如蝉翼的面饼,端着走出去摆到明凰面前。
“老婆,趁热吃,小心烫嘴。”释迦弓着腰说完,在明凰的侧脸上吧唧一口,后将剩下的一整只鹅,浑不在意的丢到三小只面前。
明凰的盘子里摆着精致的刀叉,三只崽崽跟前却连双筷子都没有,彼此相视一眼,又不敢吱声,只能动手撕着吃。
虽然吃相有点埋汰,但是真的香哇——
“老爸,真好吃啊。”
“老爸,太好吃了。”
到底是鹅好吃,还是你们老爸好吃?释迦冷哼一声,懒得搭理这两只小舔狗,他目光幽幽的,盯上了旁边的尤一。
咕咚一声,咽下嘴里的鹅肉,尤一有些紧张,犹犹豫豫的开口道:“释……释伯伯,好吃呀——”
淦……释迦这个无语。
龙族嘛,本就呆呆的,但那俩兔崽子,可是他的种,结果也天天跟个二五仔似的,傻不愣登的。
不行,一傻傻一窝,他得赶紧要只小凤凰。
小凤凰肯定随自家老婆多一点,聪明,能干,能拉高他们家智商水平线。
“吃完了没?吃完了上学去,不是还要考试吗?吃撑了,不怕脑子发昏啊?”释迦板着脸唬人,被明凰抬腿踢了一脚。
崽崽们吃个饭他也看不顺眼,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欺负欺负这个,压迫压迫那个,跟谁使威风呢?
恰巧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小蹦蹦的喇叭声。
狗贼这段日子也挺辛苦的,一条狗打两份工。
早晚送崽崽们上下学,在明凰这赚一份司机钱,然后到点就去玉龙雪山看大门。
这世道,外敌入侵倒不至于,主要是防止狐狸崽崽们贪玩溜下山去,一个个小说看多了,刚能化形,就想下山勾搭人,不学好!狗贼看见一个揍一个,揍的哭爹喊娘。
一只只雪白的小狐狸,要么爪子抱头蹲在墙角,要么两股战战蹲马步,口中哭唧唧的背诵文明社会核心价值观,扬言回家就要告爸妈。
狗贼不屑的轻嗤,他会怕这个?你们青丘高不可攀的圣祖大人,每晚还要被狗爷压在身下鞭笞呢——
晚上回到家,给漂亮的十尾狐舔舔毛,再准时准点上交高质量公粮,狗贼现在砸吧砸吧嘴,回过点味来,这有老婆的小日子确实挺美。
这次期中测试,是金蟾幼儿园新入学的小朋友,生命中第一次像模像样的考试。
一大早,家长们来送孩子上学,都能感受到那紧张的氛围,谁都没有第一个转身,而是滞留在校门口,给自家孩子加油打气。
当然,释迦家的崽子永远都不在正常孩子队列中。
狗贼卸完货,扭头就溜了,小蹦蹦喷着尾气,突突突的窜了个没影。
他还要赶去青丘看大门,因为之前上班摸鱼,被媳妇发现了,现在青丘的山门口特地给他装了个指纹打卡器,迟到一次扣一个月工资,晚上交公粮的次数还要呈指数增长。
小浪狐狸,真有能耐,干脆折腾死你家爷们算了!
尤一背着书包率先冲进校门,他想赶在考试前,再背一背知识点,大炮跟二蛋就悠哉多了,吊儿郎当的拿着牙签剔剔牙,今早的鹅肉吃嗨了,塞了好多在牙缝里。
他俩都快要换乳牙了,这两天明显感觉大门牙松动不少,用舌头顶一顶,跟荡秋千似的,偏偏要掉不掉的挂在上面,吃东西的时候使不上劲,还碍事,有时候真恨不得对着面门来一拳,让它早点退休。
“狗大炮,要不要打赌啊,输了的话,这个月的裤衩子,臭袜子,都你帮我洗。”真兄弟,从不以兄弟相称,二蛋挑挑眉毛,开始找事。
“你是真不害臊啊,咱家都有专门的洗衣机,你就懒得跑这一趟呗?”
“不赌就算了,知道你怕了。”二蛋呵呵一声,眼里泛起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
“赌啥?”大炮翻了个白眼,觉得这货真是有够无聊的。
“今天这日子开赌局,当然是赌考试了,看谁能考倒数第一。”二蛋兴奋的搓了搓手,眼底升腾起好斗的光芒,考第一就没意思了,倒数第一才有挑战性。
“赌了,输了可别哭。”二蛋伸手挠了挠脖子,一阵呲牙咧嘴,他身上这件服是他们老爸从地摊上淘来的,全是人造毛,可刺挠死人了。
兄弟俩跟好斗的公鸡似的,梗着脖子,探着脑袋,雄赳赳气昂昂的踏进校园大门。
眼下真是小母牛尥蹶子——牛逼冲天,然而过两天就成了武大郎卖烧饼——人怂货软。
早知道期中考试之后还有家长会,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考倒一。
让他们老爸丢面子?俩崽崽差点把命也丢了。
铃声一响,考试正式开始,试卷一发到手里,大炮跟二蛋都有点懵。
整整一百道题,全他丫的是选择题,后面再附一篇小作文。
顾及到孩子们第一次考试,南山虎特意降低了考试难度,只出选择题,但又考虑到班上有那么几个不老实的,一抖一麻袋的心眼子,所以他又特意打乱了题目顺序。
想抄是抄不成的,只能亮出真本事,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检验一下半年来的学习成果。
前面的选择题,大炮跟二蛋答的嗖嗖的,一遇到作文题,便齐齐犯了难,抓耳挠腮的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作文题目叫《我的爸爸》。
写作要求:
1围绕着爸爸展开,自由发挥;
2真情实感,文字精炼;
3全文100字以内;
大炮跟二蛋咬着铅笔头,纠结了好久,才开始落笔。
是题目要求自由发挥的,那写成啥样,应该都没关系吧?
下课铃声响起,卷子被收了上去,期中考试结束,班上的小朋友此刻神色各异。
神乐自信满满,雪落面无表情,鱼泡泡甩着尾巴浑不在意,金元宝抱头哀叫。
尤一题目虽然做完了,却没来得及检查一遍,所有一颗心轻飘飘的,有点没底。
大炮跟二蛋倒是对倒一势在必得,木茶茶趴在桌子上,看似睡着了,实则在担心他爸比。
还有好久才放学,不知道爸比第一天工作,有没有被人欺负啊?
茶曦第一天工作,确实手足无措,好在有染秋帮他,才不至于焦头烂额。
一边将甜品打包,茶曦一边撩起头发,朝着染秋眨眨眼睛,打趣似的开口道:“小秋,你真好,要不然以后我就跟你过吧。”
染秋轻笑一声,果断的拒绝他:“不行,咱俩撞型号了。”
茶曦愕然的瞪眼,惊呼道:“小秋,你还会开玩笑呢?”
抬眸无奈的扫了茶曦一眼,染秋推了他一把,催促道:“赶紧去送货,一会儿晚点了,小心客户给你差评。”
“知道了,这就去。”茶曦拎着甜品盒子出门去。
门前停着一辆橙黄色的小电驴,他扣好头盔,围好围巾,整理一下车前的挡风屏,后打开手机,输入客户地址,屏幕上自动规划好路线,茶曦将手探进手套里,一拧车把手就上路了。
在茶曦离开后,巷子阴影处突然冒出一道身影,他身边分出无数条藤蔓,整个人一分为二,一个尾随茶曦而去,另一个走进黑森林咖啡屋,来到柜台前。
“染秋,你好。”
蓦然有人喊出自己的名字,染秋却丝毫不慌,他继续手里的工作,用毛巾仔细擦拭着茶杯,连头都没抬一下。
如果可以的话,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并不想理睬。
吃了闭门羹,木擎却一点都不意外,顿了顿后继续道:“曦儿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了。”
这话,倒是出乎染秋意料,他抬起头来,不算礼貌的将木擎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这才回应道:“我以为你会说,让我把小曦还给你。”
“小曦他并没有离开我,他永远不会离开我。”木擎的语气斩钉截铁,像在陈述一个稀疏平常的事实。
“是吗?”染秋停下头里的工作,声音凉凉的开口道:“我以为你对他动用暴力,是怒急攻心?原来你心里什么都清楚,就是想恐吓他,让小曦再也不敢忤逆你?”
木擎沉默着,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呵。”染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男人,身为百族长,或许挺成功的,但身为一个丈夫,真失败。
抬手抹了抹桌子,染秋断言道:“小曦离开你是对的。”
听到这话,木擎的呼吸声明显加重,浅淡的睫毛覆上一层霜,他调整片刻,紊乱的气息才恢复平静。
只看表面,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冷傲,像修过无情道一样的男人,情绪失控后竟那样可怕?
所以说,现在这世道,畜生披着人皮,一样可以招摇过市。
“我在学着克制自己了,也对心魔起誓,绝不会再伤害他。”
听到这话,倒让染秋对木擎稍有改观,他彻底停下手里的动作,有了想要跟对方谈一谈的意愿。
是他率先打开话题:“如果我没有猜错,小曦的童年,应该不堪回首吧?”
“你怎么知道?小曦告诉你的?”木擎问这话的时候,语气带上一点攻击性,曦儿幼年的经历,不肯对任何人开口,连木擎都是通过一族之长的权利,背地里调查出来的。
“这段时间你不是一直在楼下监视?小曦有没有告诉我?你会不知道?”染秋反问一句,堵得木擎无话可说,半晌后再度开口,却换了个话题:“不愧是羽族的大祭司,相传羽族大祭司能与世间万物心灵相通,果然不是虚言。”
染秋对木擎调查他底细的事情早有预料:“你会调查我不奇怪,但我早就不是什么羽族大祭司了。”
自己的事,染秋不愿多言,再开口,又将话题扭了回来:“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的人却要用一生来治愈童年,小曦不太幸运,属于后者,他幼时经历过的事,让他对待感情有些轻浮,我能理解你的愤怒,但我不能理解你的行为。”
“小曦的没心没肺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自卑,也同样是因为自卑,所以他喜欢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会让他产生一种扭曲的存在价值。”
“在与你的婚姻中,小曦同样自卑,你明明知道一切,为什么不肯拉他一把?告诉他,他的行为伤害了你,那小曦为了讨好你,会慢慢改掉自己的陋习。”
染秋的语气并不冲,甚至说的上是柔和,却针针见血:“可你偏不,你享受他的自卑,因为这能让你产生支配控制的筷感!小曦如果变成一个完美的爱人,就代表着他敢于面对自己悲惨的童年了,他不再需要像只蝴蝶似的,通过别人的目光来感受自己的存在,同时也代表着,对你这个不嫌弃他,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降低依赖性,我说的没错吧?”
“一直以来,他像蜗牛一样保护自己,是你强行闯进他的壳,然后又将他坠在枝头,你利用他不堪回首的过往,满足自己的欲望,如果我没记错,你叫木擎对吧?你把爱情当什么?施舍吗?你怎么这么混呢?”
从那晚,茶曦将他与木擎的过往告诉自己,这些话就一直憋在染秋心里。
说到愤懑的地方,情绪难免激动了些,让咖啡屋里的客人频频投来探寻的目光,染秋顿了顿,声音恢复平静:“小曦有点……后知后觉,他有多爱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可你知道,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可恶。”
“时间挺久的了,小曦该回来了,刚才的话,并没有刻意针对你,小曦是我朋友,我希望他的丈夫能用心爱他。”
“你走吧,错了那么久,一时半会也弥补不回来,慢慢来吧。”说完,染秋转身,继续开始制作甜点,而茶曦的小电驴,此刻也停在门外。
木擎没有回话,身为百族长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揭露他高冷的皮囊下丑陋的真容。
抬眸深深的看了冉秋一眼,木擎的身影慢慢变淡,在茶曦推门而入的刹那间,化作虚影消失不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