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野临的目光一顿。
这句话像是一把匕首,毫不留情地破开了这些年薄野临小心翼翼、殚尽竭虑做好的伪装,留下最底层血迹斑斑又伤痕累累、肮脏不堪的丑陋真相。
这句话一定很伤他。裴辞冰想着。
果然,沉墨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磅礴的怒气,薄野临的手腕明明没有动,它却像是受到了感召一般,在他的手中不断地颤唞、震动,阵阵灵力灌入其中,甚至已经到了溢出来的地步,黑雾笼罩全身,薄野临眼中最后一丝光亮都褪去。
“有道理。”他放下额角上的手,“我就该把你们都杀了。有什么话,下去跟温定兰讲吧。”
宋怀顾猛地一搡裴辞冰:“让开!”
一阵强悍的蛮力裹着灵流砸向禁地大门,他们的身影闪得急,只见那灵力与禁地灵雾悍然相撞,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整个禁地地动山摇地震了震,薄野临被这动静惊得清醒了几分,转瞬便看见宋怀顾手持凌寒枪已然从上空剁了下来!
几乎是同时,裴辞冰单膝跪地引箭搭弓,五六枚长箭破空而来,将他逼到死角,躲都躲不开的地步,他只能扛起长刀以蛮力相抗,铿锵有力的一声响,凌寒将沉墨从中间一劈为二,刀片碎落一地,如同薄野临眼中尚未来得及褪去的震惊。
“轰——”一把仙器从中间断掉,未褪去的灵力还在其中萦绕,薄野临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断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的灵力?”
“要不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不出手呢?”扶影搭着唐梨的肩膀,漫不经心道,“与其让我们一起对付你,还不如让宋怀顾一个人挑大梁,要不显得我们以多欺少多没意思啊,是不是?”
“哦,对,还有,把地方定在这里并不仅仅是宋怀顾说的要给你留几分面子。”扶影吹了吹自己的指甲,“主要是我想的办法,这里隐蔽性高,出了什么事谁知道,以免你薄野城主蛰伏多年藏了一堆眼线心腹,到时候你们多对我们少,也不公平啊。”
“扶湘竹,你是真的恨死了我。”薄野临勾了勾唇角,“但你这恨意从何而来,我不明白。”
“从你杀了我的养父养母来,从你让温棠自幼失去双亲而来,”扶影的眼睛沉下来,“从你,逼死温定兰而来。”
“哈哈哈哈哈。”薄野临忽然笑了,“扶湘竹,你不是一向自诩看破世事,什么都不在乎么,我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比如,杀了你的养父养母让你无家可归,让温棠自幼失去双亲而成了你的拖累,逼死温定兰让你从此没了亲朋好友……没想到你居然全然落不到自己身上,你的这些恨意,在我看来毫无意义。”
“那只是因为你从来都从自己的利益考虑而已。”宋怀顾冷冷地看着他,“所以你不在乎情分、不在乎兰哥、不在乎我们任何一个人,只有野心、还有你的算计。”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薄野临歪了歪头,“温定兰就是把你教得太心软太教条了,知道吗?所以我催化了傲菊,就算我凑不齐四大家族后人的妖丹,我亲自培养一个,也总比你要强上十万八千里。”
“那不好意思了。”宋怀顾一脚踩上长刀碎片,“云衣还小,城主之位怎么轮前面都还有个我。薄野临,你这种扶持傀儡把持大权的心机算计,可以退场了。”
薄野临却反而勾起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是吗?”
变故只在刹那中发生。
裴辞冰那一句“小心”尚未脱口而出,只见薄野临蓦地身形一闪,没人看的清他的动作,他已经如同一条游龙蹿到了宋怀顾身边,那仿佛只是短短一瞬,又好像是好长好长的一个过程。
可他未曾停留。
他只是给宋怀顾留下一个更加神秘莫测的笑容,转眼间,便纵身向灵雾笼罩的禁地扑去!
“他疯了吗?!”
出四大家族以外的人进禁地会被灵雾吞噬,他是自寻死路吗?!
宋怀顾惊诧转头。
薄野临双臂张开,面对着他轻飘飘地落入了那一团白雾之中,唇角还留着尚未褪去的笑容。
下一刻,令所有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薄野临身形轻如鸟雀,倒在禁地地面的瞬间打了个滚儿,轻描淡写地立在了禁地之中,甚至还拍了拍那肩膀膝头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表情放松至极。
唐梨一把拦住想要冲上去的扶影,却也在暗自喃喃:“怎么会?!”
“哈哈哈哈哈哈。”薄野临笑得张狂又放肆,“你们不会真的认为我除了心腹、人手以外就什么都不懂了吧?愚蠢,太愚蠢,这就是你教出来的、用来与我抗衡的人?荒唐至极、愚蠢至极!”
他一脚踩上幽兰娇嫩的茎叶:“想要扳倒我,下辈子吧。”
“宋怀顾,你听好了。”薄野临终于撕下了他最后一张伪装的面具,嚣张又阴鸷地看着禁地外的人,下了最后一道死令,“你想杀我,可以,但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决心,有没有那个勇气。”
他掌心冒出一团灵流,猛地拍向角落的寒梅。
几乎是同时,宋怀顾眉心一蹙,心脏仿佛被人恶狠狠地捏了一把,酸胀的厉害。
薄野临蓦地收手,只见那寒梅瞬间变得影影绰绰,虚无之间,一棵青松立于寒梅之内,翠绿得扎眼。
那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凝固了。
“我知道,四大家族的本体我们这种凡夫俗子是杀不死、砍不掉的。”薄野临轻描淡写道,“但,‘寄生’这种能力对于我这个级别的妖来讲,还算是用起来得心应手。”
“宋怀顾,众妖死亡有两种方法,要么毁其本体,要么剖其妖丹。”
“如今我本体与妖丹皆于你本体寒梅之内,你可以好好想想,现在,你要如何杀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