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德明听了,越发的笑,“夫人啊,你倒是大度,换了旁人,巴不得庶子无用,你倒是一心替孩子打算。”
“什么庶子不庶子的,那是别人家,咱们家没那个规矩,以前我尚且因为你那帮妾难受几分,现在.哼,看见你就够了,没那个心劲儿为了你一个糟老头子置气。”
杜德明呐呐无言,他哪里不知道,夫人这是嫌弃他一身富贵打扮,看着显老呢?
但这也不能怪他,他要是天天穿着玄衣,板着脸,走到哪儿都一堆人跪拜,他也烦。
心里默默的给大儿子记了一笔,打着哈哈把此事过了。
另一边,杜北已经带着新制的虎头炮奔赴鄂霍次,罗刹人野心很大,一心想要扩张,他必须要阻止罗刹人拿下鄂霍次克海。
出发前,杜北折腾了林舒一夜,叫他第二日根本爬不起来送别。
一睁眼已经是下午,林舒默默的叹气,只能按照之前计划好的进行。
“这次是孔指挥使留守,刘、石两位指挥使带兵跟将军去了前线。”六子端着水进来,一边说话,一边等着他穿好衣服慢慢挪下来洗漱。
虽然府上下人足够多,但林舒不喜欢其他人近身,若是六子有事回不来,其他人也只是在门外叫醒他,把东西放下就退出去。
“嗯,孔杏春要盯着连珠火铳的制造,还要训练新的阵营,要留下一阵子,等爹派人来接手才会去鄂霍次克。”
林舒行动缓慢,宛如树懒,挪动的时候更是四肢分家了一样,各有各的的想法。
“今天是香菇鸡肉馅儿的小馄饨,配上巴掌大的葱油脆饼和清爽的腌黄瓜片。”
“来了。”林舒坐在已经铺好了厚实柔软垫子的凳子上,有气无力,“不是菜粥就好。”
六子偷笑,“将军出发时吩咐了,让厨房特意做的淡一些,腌黄瓜也是统帅涮过水的。”
林舒筷子往旁边一放,“那我还不如吃菜粥好了.”
“将军也是为了少爷好,要不,我去换菜粥?”六子假装要把饭端走。
林舒赶紧拿起筷子,“还是算了吧,这样总比菜粥好。”
六子憋着笑,“嗯,那就不换了,我陪少爷吃点?”
“嗯。”
林舒斜了他一眼,六子也不怕,坐下来陪他一起吃饭。
六子现在事情很多,林舒的大部分事情都是通过六子去办的,只是不包括和军、官打交道的事。
“少爷,让人盯得那个舞女,近些时日一直都在孔指挥使府上没出门,还要再盯吗?”
“一直没出门?”林舒想了一下,“再盯几日吧,这人我也不好和孔杏春询问,但又很又想见见这个人”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明明之前张青青都要被抬进府里了,他也只是嘴上和杜北闹一闹,表示他在意,但对张青青这个人是完全不在意的。
但来了京城之后,他和杜北聚少离多,反而,占有欲更加旺盛,旺盛到,即使这个女人勾引失败了他还是介意。
像是有人在惦记自己的宝物,防备、警惕和厌恶。
所以想要评估一下,对方是否还对他有威胁。
“此事不是太重要的事,但也不可以松懈,叫人好生盯着吧。”林舒想了一下,“再拨二十两银子给负责此事的人,再去把此女的底细查一查。”
“好的少爷。”
两人又说了一些关于雇佣短工和修缮排水沟渠的事,吃过饭,林舒又默默的躺回去休息,“哈——六子,你也早点休息吧。”
足足修养了三日,林舒才有了精神,正准备去军中晃一圈,就听人说孔杏春来府里了。
“杏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林舒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鸦青色衣衫,“我正准备去军中转一圈。”
“小舒哥,你让小乞丐盯着我的后院了?”孔杏春长着一副白嫩的俊美书生脸,做派却是匪徒一般,喜欢直截了当。
林舒听杜北说过,虽然觉得有些尴尬,还是不掩饰的回答了,“我听人说你带回去的那个舞女,本来是想爬元朔的床,想趁她出来的时候给她一点教训。”他清了清嗓子,“此事是我不对.”
“没没没,小舒哥想要教训她,和我说一声便是,不必这么曲折。”孔杏春不在意的摆手,他确实不在意。
他就没拿李婵儿当回事,虽然在城里安排了住处,但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军营,十天半个月去住一次,连孔府的门匾都没挂,对他来说,算不上家,也并不觉得被冒犯。
“今天是有另一件事儿来找小舒哥。”
“你说。”
“除了那几个乞丐之外,我还发现了另外两股势力的人在盯着李婵儿,而且昨日我那儿有个客人来,是李家的乐师之一。”
林舒叫人盯着李婵儿出门这事儿没有过多的遮掩,孔杏春第一天就知道,但没当回事,今天来也是因为关注李婵儿的人突然变多了,还有个男人主动找上门来,怎么看怎么奇怪。
“乐师?李家好像确实有个男乐师.”林舒叫人去把之前查过的资料拿过来,“这个乐师你上次见过吗?”
孔杏春摇头,“我昨天不在,没见到人,不能确定。”
“那得好好查一下这个人,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些。”林舒觉得奇怪。
乐师乃是贱籍,一般都是被豢养在富贵人家的府里,或伶人坊、青楼、梨园等下九流之地,有主的乐师通常都是随主人的心意行事,独自出门实在太少了,更别说还是去官员府上。
这一查,不对劲的地方更多了。
“这个乐师之前在槐叶巷养病,闻川就住在隔壁的巷子里,巧合?哼!”林舒气笑了,“大虎,去李府把人抓起来!”
王大虎哪里敢耽误,立刻点了人手去抓人,看他家舒少爷这脸色,要是这回还抓不到人,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白老四,快,叫兄弟们干活!”
早川闻人打听过孔杏春对李婵儿是毫不在意的态度,再加上孔杏春只回来过一次,也就没想到自己会露馅儿,被王大虎等人抓个正着。
不过,他现在的样子和之前相差很大,几乎认不出来是同一个人,白老四总觉得是抓错了,提心吊胆的带着人回了府里。
“少爷,人抓到了。”他颇为心虚的擦着并不存在的汗,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
林舒见他眼神闪避,还以为是又是办事不利,只好绷着一张脸,心里默默叹气,这个早川闻人未免也太能躲了。
“这是.”他仔细看着带上来的人,长相、身高都和闻川不一样,“确定没抓错人?”
“没、没有,小人在李家核对过好几次,就是他。”白老四本想戴罪立功的,但他自己也没底气,生怕被骂,只想着别再罪加一等了。
“找个擅长易容的人来,给他好生搓洗搓洗,把伪装都去掉。”林舒又盯着乐师的手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问题,于是想了这么一招。
早川闻人装作吓破了胆子的乐师,哆哆嗦嗦的求饶,“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小人只是个末流的乐师,只会写点伤春悲秋的曲子、子,不、没做过坏事啊,贵人明鉴。”
他装的太像,白老四这样的老手都心里打鼓,林舒更是犹豫不决,但还是决定弄个清楚,要是真冤枉了人,他事后再补偿就是,银子也好,放籍也成。
“叫人带下去洗洗干净,检查一番,有没有易容。”
“是。”
早川闻人没有漏出破绽,依然是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却在悄悄的打量四周,寻找可以逃跑的机会。
刚带下去不就,宅子里就乱了起来,“主子,院子里有蛇!”
“怎么会有蛇?快叫人去抓了处理掉,别咬了人。”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一阵更加喧闹的声音,林舒直皱眉,“大虎,叫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哎。”王大虎一走开,林舒落单。
此间屋内静悄悄的,一阵风刮过,林舒察觉到有人进来了,但已经晚了。
“别动!”一条湿漉漉的手臂紧紧的箍着他,脖子前架着匕首。
林舒脸色瞬间白了。
“放开舒少爷!”王大虎等人赶回来,却投鼠忌器,奈何不得劫匪。
林舒使劲儿咽了咽口水,“你是早川闻人,我听说过你,倭国亲王”
“你闭嘴。”早川闻人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架着他慢慢往外走,“你们都后退!”
等来到院子里,他又让人去准备一匹马,不然立刻宰了林舒。
王大虎等人没有办法,叫人牵了马来,暗地里,弓箭手和火铳都已经架好了,只差一个机会可以解决此人。
林舒心跳的很快,心跳的声音也大的惊人,他几乎听不见任何动静,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强忍着害怕,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早川闻人压住眼底的轻蔑,害怕好啊,害怕就会听话,他才能趁机跑掉。
早川闻人很精明,上马的时候把林舒当个人形盾牌,半点机会都没给弓箭手,林舒便被折磨的几欲呕吐。
他可不会怜惜林舒,反而看他难受的模样倍感愉悦,要不是逃命要紧,他肯定要一刀一刀的割开林舒的肉,看他惊恐疼痛的表情。
王大虎等人拦在马前,“放你走可以,先把我家少爷放下来。”
“先让我出城!一个人都不许跟过来,出了城门我就放了他。”等到安全了立刻宰了林舒!
林舒感觉到他身上浓重的杀气,这个人压根没想过让他活着,只是骗王大虎他们好逃走。
手指微动,一个小巧精致的东西被他握在掌心。
王大虎还在和他扯皮、谈条件,但马在早川的指挥下一步步的往前走着。
林舒装作惊恐,“不成,你先放我下去!”
早川有匕首的柄敲击林舒的头,教训他老实一点,林舒趁机狠狠的向后撞去,反手就是一枪。
早川的反应比他快,匕首柄敲破了他的头,下一秒挥动到他脖子上,即使被击中,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动作。
“少爷——”
“砰!”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弹珠射中了早川的匕首,导致偏移,没能割断林舒的脖子,只划破表皮,他也重重的摔下了马。
“驾!”
来不及重新挟持林舒,早川只能趁机驾马逃离。
“快去抓他!”林舒也将所有的恐惧化作愤怒,手捂着脖子,血从指缝间慢慢透出,他也顾不上。
王大虎已经布置好了,早川闻人中了两枪,还是被抓回来。
林舒气狠狠的踹了他两脚,“带下去,让人治一治,不死就成!”
六子回来的时候,林舒的脖子已经被包扎好了,只是划破了皮,最近需要小心些,倒也不碍事。
“少爷!你没事吧?”六子真是吓坏了,眼泪汪汪的往外涌。
林舒安慰了他半天也没见好,只好让他去审问早川,转移他的注意力。
六子摸了一把脸,端起自己大管事的架子,怒气冲冲的去找早川给少爷报仇,顺便审问一下。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他才回来,已经是个干净又体面的人了。
“少爷,我回来了。”
“嗯,审的怎么样?”
“还在审,我回来陪着少爷。”
“也好,脖子绑的有些紧,不太方便,你帮我那本书,我靠着看会儿。”
早川闻人是个硬骨头,一时半刻审不出什么东西来,林舒等到夜里,便放弃了,让大家慢慢来,别一下子把人弄死,一定要撬开早川的嘴。
王大虎让人去交代他的命令,自己则是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外。
六子比他还夸张,铺了地铺在林舒的床边,死活要给林舒守夜,不让守就苦着脸抹眼睛。
林舒磨不过他,只好同意了,吹了灯,林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来是后怕,二来是想杜北了,这会儿情绪正脆弱,不免觉得委屈。
握着杜北送给他的匕首,林舒自己开解自己,局势这么乱,安定天下才是最重要的,他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又过了几日,他脖子上的纱布已经可以不绑了,伤口结了痂。
“少爷,将军送了礼物回来,特意给少爷寻摸的好东西啊,瞧瞧。”六子捧着一个红木锦盒,满脸笑容,催促着林舒打开盒子。
林舒先取过信来看,原来他受伤的事杜北已经知道了,信中十分诚恳的和他道歉,还发誓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叫他安心养伤,其他事都甩给孔杏春去做,还说给他找了一些有趣的小玩意,让他拿着玩。
“怎么这么快?”他脸上全是笑,珍惜的将信纸重新叠好,放回信封里,然后收起来。
“听说是特意准备了一只信隼,专门用来送给少爷的信。”
“这哪里至于这样。”嘴角已经不受他的控制,眼睛里也溢满了开心,勉强挤出一句言不由衷的话,心里已是百胜放了。
“将军重视少爷啊,如珠如宝。”
林舒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个小巧的水晶球,“洋玩意儿?”
虽然嘴巴上有点嫌弃似的,实际拿着水晶球不住的摆弄,背面的发条拧了好几下,一松手,水晶球居然发出了声音,叮叮咚咚的。
“还挺好听的,这里头是个小人?”林舒仔细盯着看,低声嘀咕着,“头这么大,难看死了,还不如做个他自己的样子放里头.”
六子听了一耳朵,决定悄悄告诉将军,说不准以后能再送个更合少爷心意的水晶球来。
随后的几日,每天都有新奇的小玩意送过来,林舒心底那点委屈立刻被抹平,甚至连差点死了的后怕都忘了,每日喜滋滋的忙活着。
反而是把审问早川闻人的事交给了孔杏春,他去继续忙城中建设的事,皇宫被打下来了,也要简单修缮一番,以备爹爹登基之需。
还要把收上来的粮食分发下去,余下的再拆分两半,一半送去前线,一半装进粮仓。
京城人越来越多,没人要的小乞丐也越来越多,都被他收拢起来安置在慈幼院,不满十岁的做糊纸盒子、裁纸、拾柴等轻巧些的活儿,十岁以上的大孩子做铡草、劈柴、磨粉、搬运东西等需要费力气的活,每天每人五文钱的薪水,再加两顿饭。
这么一来,慈幼院赔的钱就少了,偶尔甚至不赔钱。
林舒好像天生就会这些事一般,明明不是简单的事,他处理起来却轻而易举,事半功倍。
腊月末,杜北带的杜家军和罗刹人在鄂霍次克海打起来了。
翻过年的元宵节,倭国以杜家扣押他们亲王的罪名进攻津城港。
同年三月,和杜家隔江而立的蒋三春出兵,十万大军登上战船,准备越江入侵北部,被早有准备的杜家军拦截,开始了缠斗。
至此,杜家军三面受敌。
五月,林舒带着人马回到津城,杜家军的大本营。孔杏春则带着火铳营和林舒准备的物资、武器前往鄂霍次克海支援杜北。
六月,东北驻军主动与杜北联手,将罗刹人斩杀于鄂霍次克海,遏制了罗刹的扩张计划。
七月,杜北这支铁血军队回到津城,用移动便捷的虎头炮给倭国海军战船沉重的打击,三天之内击沉五艘战船,杀敌不计其数。
杜德明从对抗倭国的战争中解脱出来,带着自己的老伙计们南下,9月,蒋三春战败,死于战船之上。
十一月,一路高歌凯旋的杜家军势如破竹,又拿下来两广,两广王被擒,云贵军见状,主动投降,换取自家和两广王一家的性命,杜德明同意,收获云贵地区。
十二月,东北军发动入侵之战,不敌,东北王身边的大将死伤过半,于次年三月投降。
杜德明则于4619年元月一日登基为帝,即刻改国号为盛,4619年为元年。
随后,封长子杜北为太子。
受封太子之时,杜北还在海上漂着,和海盗、海贼、倭国打的热闹。
林舒坐镇津城,做他的后勤,收到消息时也只是在城中放了几挂鞭炮,所有铺子都打折而已。
说到铺子打折,就要提一嘴林家那个银楼,林舒着急去京城,暂时不想动它,便将属于自己的设计都收了回来,压着林家给杜家送银子。
林家忍着肉疼送了大量的银子,以为此事便就此揭过,银楼还是林家的生意,然而杜北早就叫人盯上了这里,每个月都叫人来取银子,可着每个月的流水取,别说赚钱了,本钱、人工都要搭进去不少。
林家想要断尾,把银楼送给林舒,也不成,摆明了要替林舒承担成本和人工,若是不好好经营,那就更麻烦了,林家其他的铺子也开不成。
只好忍着这口气,好好经营银楼,给杜家贡献更多的银子。
等林舒回来,要将银楼拿走的时候,林家人高兴极了,一天之内便整理好文书,过给了他。
林舒看他们那副胆怯中夹着怨恨和兴奋的怂样,心里居然没有半点波澜。
此时的林舒,早已不把林家人当回事,甚至懒得去踩两脚。
无趣,又浪费时间。
“大少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