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必要的时候,段嘉许很少来这个地方。也很少来见,他这个在病床上躺了十一年的父亲段志诚。
医生:“你父亲最近的状态不太好。”
段嘉许嗯了声。
“已经卧床十年了,身体机能和抵抗力都很差。”医生说,“最近肺积水有点严重,建议是做个小手术,把部分水抽出来,不然可能会引起肺部感染,到时候就严重了。”
“医生。”段嘉许似是不太在意这些事儿,淡淡道,“您觉得他能醒吗?”
医生沉默几秒,格外官方地说:“只要活着,总会有奇迹的。”
段嘉许只是笑,没对这话发表言论。
哪来那么多奇迹。
段嘉许其实也根本一点都不期待,段志诚能够醒来。
都过了那么多年了,连恨意都半点不剩。
残留的情绪也只剩下疲倦了。
段嘉许低下眼,看着段志诚的模样。因为卧床多年,他的样子有了很大的变化,整个人毫无意识,躺在那就像个死人一样。
其实段嘉许还挺想知道,他到底后不后悔。
很快,段嘉许收回视线,温和道:“那麻烦你们了。”
段嘉许交了手术以及接下来两个月的费用,之后便离开了托养中心。这个事情对他的心情影响不大,很快就被他抛却脑后。
他回到家,给桑稚发了条微信,提醒她记得涂药。
随后,段嘉许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想着桑稚今天的反应,又慢慢回想着她醉酒时说的话。
——“我有个,好喜欢的人。但他就是不喜欢我。”
——“只只不开心。”
——“他人很好的,对我也很好的。但他对谁都好,他对谁都好……”
总不能,让她这么伤心的人,真是他吧。
段嘉许总觉得不太对。
这么多年不见,她如果真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对他有了除开哥哥之外的情感,那那句“他就是不喜欢我”,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就因为他之前的那几句,把她当成小孩的话?
段嘉许思索片刻,而后给钱飞打了个电话。
只响了几声,钱飞就接了起来,直截了当道:“给你一分钟时间说事,说完我要洗洗……”
“你之前说的挺对,”段嘉许灌了口水,慢慢地说,“那姑娘说的那个男狐狸精,好像确实不存在。”
“是吧?我可太牛逼了,我他妈真的恋爱高手。”
“也可能存在,”段嘉许说,“很大概率是我。”
“是吧!”钱飞激动起来,“一听风骚浪荡无耻,我就知道是你!”
“……”
“那你直接上不成了?还在这猜个屁。”
“不行。”段嘉许笑,“得追。”
“……”钱飞莫名其妙,“你不都说她喜欢你吗?你还追什么?”
“我家姑娘觉得我就是不喜欢她。”段嘉许抬睫,慢条斯理道,“我得跟她摊个牌,让她开心一下。”
“啥玩意?怎么就你家姑娘上了?”钱飞无语,“还有,这姑娘知道你知道她对你有意思吗?”
“不知道。”段嘉许低笑了声,“我也装不知道。”
得给我家小孩留点面子。
钱飞莫名有点酸:“你可真有情趣。”
段嘉许:“行了,一分钟到了,挂了。”
“等会儿,”钱飞好奇道,“你打算怎么摊牌啊?”
段嘉许挑眉:“没想好。”
-
桑稚的十九岁生日,是她头一回不跟家里人一起过的生日。
生日那天,恰好是周日。段嘉许提前跟她约好,当天出去庆祝一番。桑稚安排了下,中午跟舍友一块吃了顿饭,之后回宿舍等到约定好的时候,便出门去找他。
段嘉许没开车过来,就在宿舍楼下。穿着她之前送给他的黑色卫衣和修身长裤,站那跟个大学生似的。
桑稚正想走过去,一旁突然有人喊住她:“桑稚。”
她下意识回头。
注意到江铭就站在另一侧的树下,手里拿着个袋子,笑容清爽明朗:“我给你微信发了消息,你看到了吗?”
桑稚摸了摸手机,说:“我没看。”
“没别的事儿,”江铭说,“就来把礼物给你。”
桑稚犹豫着接过:“谢谢。”
江铭:“你一会儿有事吗?”
余光察觉到段嘉许似有若无的视线,桑稚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她勉强笑了下,指了指段嘉许的方向:“嗯,跟人约好了。”
“这样啊。”江铭扫了段嘉许一眼,似是有些遗憾,摸了摸鼻子,“那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啊。”
桑稚摆了摆手:“嗯,再见。”
说完,江铭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桑稚走到段嘉许的面前,问道:“我们去哪?”
段嘉许的眼皮抬起,指尖轻轻勾了下那个袋子,桑稚手一松,袋子瞬间落入他的手中。他笑起来,很自然地说:“帮你拿着。”
“……”桑稚哦了声,“那你拿着吧。”
两人往校门口的方向走着。
段嘉许漫不经心地问:“那男生是那个男狐狸精?”
就知道他会提起来。
桑稚沉默几秒,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应对:“不是。”
段嘉许若有所思地嗯了声。
过了好半晌,他一直没出声。
桑稚忍不住看了过去。
在这个时候,段嘉许恰好停下脚步:“那你看看。”
桑稚:“啊?”
下一刻,段嘉许的唇角弯了起来,眉目稍敛,俯身与她平视。几秒后,他站直起来,话里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看完了吗?”
桑稚懵了:“什么?”
“你看我长得像不像,”段嘉许语气不太正经,略显浪荡,“你说的那个男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