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姓什么?”他已追到我身后。
我站住,没有回头,“出家入道之人,没有姓。”
“我知道你是她。”他紧紧拽住我的手,戚声道:“我一直在找你,五年了,我一直在找你!”
“她?”我冷笑,“就是你故事里的那个雪儿吧。”
我竟然能够如同谈论旁人那样若无其事地谈论自己,“我不认识什么雪儿冰儿,你认错人了。”
手上竭力想挣脱,他却紧攥着不放。
要命啊,我一向自诩善于伪装,什么时候让他认出来的。
为什么找到我的人不是适哥哥?!
我不语,心若刀绞。
“碧云,碧瑶,成碧……”他若有所思地喃喃着。
竟然已知晓师兄和师姐的法号。
“碧云就是陆云,碧瑶就是陆瑶,五年前,他们在长安城里经营着一家火锅店,那是大唐第一家火锅店,生意红火,日进斗金。六年后,他们回到长安,说是在剑南修道,练得一身绝技,生意做得更大了,在益州、扬州都开了分号,不但经营火锅店,甚至天下最大的青楼——琦丽楼,也由他们经营。”
他一个回纥人,竟然知道那么多。
师兄经营火锅店的生意,是我的。
“那又如何?”我闲闲一笑,“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家兄妹曾经领着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流落街头,那日我和雪儿骑马经过东市,偏巧遇见小混混调戏陆瑶,正是雪儿出手相助,从此他们便跟随于雪儿,乱城时,也正是他们与雪儿一同逃离长安。”
“所以,”他盯着我,眼睛焕发光彩,“雪儿也修道,也练得一身绝技,名字里面也一定有个碧字。”
我好奇发问:“这些都是陆家兄妹告诉你的?”
与诸位师兄分别时,我曾叮嘱,但凡有人问起雪儿,当然,尤其是适哥哥他们,只有一句话——“世间再无李若雪。”
那个清灵、顽皮、侠气、痴情的雪儿早已死于战乱,现在行走于人世的,只有独来独往、杀伐果决的成碧。
“当然不是,”药葛罗轻笑,“他们对外宣称雪儿已死,我却不信。”
“你不信?”
“雪儿古灵精怪,没人会狠心伤害她。”
战乱之时,与陆家兄妹和郭铣九死一生的我冷笑,“洛阳大火燃十日而不灭,你们回纥人杀人放火的时候,还会抱起她,逗弄两下,看看是否古灵精怪?”
回答我的是尴尬的无言以对。
他怔忪间,我已挣脱出来,疾步奔到庙外,飞身上马。
端坐在雕鞍上的我,身子笔挺,拨马欲走,却忍不住回眸看他。
追出来的他,静静立在天地间,淡金色的晨光洒满身躯,那双墨蓝色的瞳仁上,一层淡淡烟霭飘荡着,无穷无尽的哀伤正漫溢出来。
眉心,那曾经被我伤害的印记仍旧,那快乐肆意的过去恍若昨日。
我流泪了,一定是流泪了。
“阿贺,”正准备策马离去的我,垂目哽咽着,“如果你当阿碧是朋友,遇到手无寸铁的汉人,请善待他们!”
顿莫贺.药葛罗,当今牟羽可汗的亲弟,他手中那柄大夏龙雀又染了多少汉人的鲜血?
马蹄声声,如同鼓点回荡在湿漉漉的秋风里。
“阿碧,”嘶声仿佛刺破苍穹,“我等你,一直等你,等你长大,等你一辈子。”
秋风呜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