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离安西太久,朕特许你,待朕头七之后便动身离京,这回,便带着云安,还有你岳父岳母一起吧!”崇宁帝轻声道,示意徐内侍扶着他躺下。薛凛和明漪微顿,对望一眼,双双伏下身去,“谢陛下!”明漪眼角的泪在低头时,倏然滑坠而下。
“容与啊,云安……你要好好待她……”崇宁帝倏然又交代了一句。
明漪眼睛红湿了,眼里的泪终于是忍不住,倾泻而下。薛凛紧握了她的手,冲着崇宁帝轻却郑重地将头点下,“陛下放心,臣定将她放在心上,珍之重之,与命同重。不!她就是臣的命!”
崇宁帝点着头,似欣慰,似释然,微微笑着,轻轻闭上了眼,“你们都先出去吧!朕有些累了!阿煊,将你母后请来,朕想与她说说话……”
崇宁帝都这般说了,殿内的其他人自然都不好再留下。明漪被薛凛扶起,转身往殿外而去,终究是不放心,跨出殿门时,转头看了过去,正好瞧见傅睿煊小心翼翼地捧了一幅画轴而来,在崇宁帝面前展开,栩栩如生的顾皇后跃然纸上,正冲着崇宁帝父子微笑着,崇宁帝亦是回以一笑,笑容满是欣然,竟是明漪许久未曾见过,没有半点儿粉饰,真正发自内心的欢喜。是了,他终于可以卸下困锁了他一生的责任,挣脱这个牢笼,真正自由了,去见他最想见的人,与之团聚,他那般真诚的喜悦,他们也该忘却悲伤,为他高兴才是。只是……望向他身旁的傅睿煊,明漪眸色微微一黯,谁又能想到,他的儿子又将走向与他相同的路呢?
回过头来,他们已经到了殿外,“想什么?”薛凛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明漪抬起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转头时,正好瞧见不远处站着的长公主和李凤娇,母女俩这回回来好似比之前亲近了许多,或许,在生死存亡之时,那些曾经以为会存在一生的心结便显得无足轻重了吧,一道身影踌躇着踱到了那母女身前,是李挚。
这回,薛凛判定望京生变时,他便先回来了,丢下了身中剧毒,挣扎在生死边缘的薛凛,虽是薛凛的要求,何尝不是他自己的选择,为了大局,却也不只为了大局。
他派人接应了李凤娇,又接出了长公主,这曾经的一家子站在一处,气氛虽有些微妙,却是之前从未想过会见到的画面。
手上微紧,她目下闪了闪,收回视线看向面前正垂目盯着她的薛凛,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这座宫城,被重重高耸的宫墙包围着,人心在这里好似也变窄了,能装下的很少,想要的却很多,可得到了,也未必快乐,反倒是更加孤独寂寞。说到底,还是一个华丽的笼子而已,困住了身心,不得自由。真要飞去了外面,见识过了外头的广阔天地,谁还愿待在这个牢笼里?”
“你不稀罕这些,是因为你没有贪欲,可你极欲避开的一切,说不得就是旁人汲汲营营,拼命想要够得的。人活一世,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说到底不过就是求仁得仁,用不着太在意。”薛凛道,说完却见明漪神色莫名将他看着,他撩了撩眼皮,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你很好,若非遇见你,嫁给你,说不得我永远不知人还有另一种活法,只是,习惯了那种日子,我便再回不到过去了,更没法再如从前那般浑浑噩噩地过活。不过这样也好……现在的我才觉得自己没有白活一遭!”明漪浅浅勾起唇角来。
薛凛抬手轻触了一下她的头顶,望京的繁华锦绣,锦衣玉食的生活,大抵也只有她才会弃之如履了吧,他又何尝不是三生有幸,才能遇到她,娶到她。“这回过后,安西应可平宁数载,届时,我可以腾出空来,履行承诺,带你走遍安西十四州!你不是一直想去嶲州看看吗?我从离开之后,也再未回去过,也不知道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