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凛握弓的手骤然垂落。
“都督?”杨礼这一声有些发紧。褚晏泽随之望过去,便看见薛凛将弓臂握得咯吱作响,微微发着颤的手。
“派人去崖下,死要见尸!”薛凛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快去!”
“是!”杨礼领命,带人而去。
褚晏泽这才看见一缕殷红的血自薛凛紧束的袖口淌了出来,染上他握弓微颤的手,顺着弓臂滴落在他脚下,落进那厚软松白的积雪中。
他竟受伤了。褚晏泽双瞳微微一缩,可这一路奔袭,再到方才一连放了两箭,竟是半点儿也未曾让人察觉。
“褚大公子!”薛凛在这时骤然开口,“你怕是得快些赶回府中察看。”
褚晏泽一时有些发蒙,怔怔看向他,不解其意。
“魏玄知送出宫的那位小殿下送去了何处,他留了后手,总要有人能够证明小殿下的身份。”薛凛又沉声道。
褚晏泽这才陡然明白过来,脸色遽然一变,朝着薛凛一拱手,便是扯马回缰,拍马往来时路疾驰而去。
薛凛抬起左手轻轻一挥,便有几骑会意地追了上去护送。
薛凛转头看向黑洞洞的崖下,一双眼睛亦是沉如暗夜,深似浓墨。
夜更深了,回到宫城时,风雪更大了,北风卷着雪扯絮般在夜空中洋洋洒洒,薛凛大步直往清正殿,雪落无声,白日里喧嚣了一场的清正殿似是在这雪夜中沉寂了下去,他足下的黑靴落在雪地上,重且闷,咯吱作响。
迈上石阶,他的脚步却遽然停在了殿门前,抬眼便见到立在阶上恍若石雕的明漪。他大步过去,一边疾声问着“怎么站在这儿”,一边已是脱下了身上的大氅,不由分说披裹上了她的肩头。
大氅上仍带着他的温度,很暖和,披上明漪肩头时,她却是激灵了一下,抬起眼看向他道,“等你!”两个字透着满满的嘶哑和疲惫,她仰起的小脸透着惨白,衬得那双清澈的眼睛更是黑白分明,也将那眼中的情绪映得更加分明。
薛凛心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一般,疼得厉害,他伸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抬手轻轻顺着她的背脊,“都过去了!我在呢,我不会离开你!”
明漪却恍若木头一般,贴靠在他怀中,无声无息,过了片刻,薛凛却觉得襟口好似湿了,明明是这样的天气,却烫得他身形一僵,他想动,她揽在他背上的手却是一紧,将他紧紧搂住,“他们说,这样的情况,阿嫤的丧事不能大肆操办。太子殿下什么都没说,不过,我想着阿嫤也是同意的。她连命都可以轻易舍了,又哪里会在意死后的哀荣?”
薛凛身形僵硬着,却没有言语,由着她在怀里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