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漪垂眸,掩去眸底的幽光,总不能告诉薛凛,她是在褚晏泽扶住她时,嗅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奇异香味吗?与褚晏清一般,魏玄知也是一个性子乖戾的人,他有洁癖,平日里他的穿戴都要细细熏过这味雪中春信,可他这用的这雪中春信与寻常的又略有些不同,虽都是以初春梅蕊中雪为香引子,可取雪的梅却是绿萼,绿萼本就难得,当中调香用的又都是些稀有的香料,因而他用的这款雪中春信不只有淡淡梅香,如嗅春之息外,一旦沾染上,便是数日不散。据明漪所知,只有魏玄知一人用。而能从褚晏泽身上嗅到这味道,除了魏玄知,明漪想不到第二人。
可这话若说出,又如何解释她竟知道魏玄知如此私密之事?因而她略作沉吟,只是有些含糊地道,“也不是十分确定,只是猜测,彼时就是一种感觉,从何而来也说不好,可我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只是怀疑,但告诉了你,咱们确认一下总没有坏处。”
薛凛看她一眼,双目幽深,不知信是没信,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你说的对,我这便下去安排。”谁知,他刚迈步,明漪却是伸手将他衣袖扯住,他不解地看向她,“怎么了?”
明漪狐疑地皱了皱鼻子,下一刻便是凑到他跟前,往他身上嗅了嗅,她突然的靠近,让薛凛身形一僵,下意识地便是要退!
“别动!”谁知,明漪却是狠声道,他打了个愣怔时,她更是直接踮起脚尖,凑到他颈边深嗅了两下,却也只两下,她便退了开来,手仍然揪在他的袖子上,一双眼睛湛湛,将他恶狠狠盯住道,“你身上什么味道?”
薛凛望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了两番,耳根悄悄红了起来,他目光上下游移,就是不敢看她,“什么味道?”
这副样子落在明漪眼中,却只得心虚二字,咬着牙道,“脂粉味儿!”
薛凛一愕,下一瞬才反应过来,却是立时道,“我可没有去哪儿,只是方才……”他瞄了一眼明漪,才吞吐道,“弦歌有事儿来找我,她踩着石子儿险些崴了脚,我扶了她一把,许是这样沾上的。”薛凛说罢,已是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口,“当真有味儿吗?我怎么没闻到?”
老天爷给了你一副尖耳朵,自然就收回了你的狗鼻子。明漪目下闪了两闪,“弦歌来找你何事?”他身上的可不只是脂粉味道,还夹杂了一丝雪中春信的味道,就是方才在褚晏泽身上嗅到的那种一般无二,独属于魏玄知的雪中春信。她起初还以为是错觉,或是褚晏泽扶她那一把,她身上沾染了的,谁知却是他身上的,只是被脂粉味儿一盖,那味道又淡了三分,她在他颈间嗅到才确定。
她信他说只是扶了弦歌一把,可心里却还是闷了一瞬,弦歌若不是整个人撞进了他怀里,缘何能让他颈间都沾上雪中春信?
可转眼想到这雪中春信被弦歌沾染上的缘由,她便也顾不得这一刻心间的小小气闷了。
“就是来与我说金昌虢的事,已是确定了,在克孜的便是他本人。”薛凛倒没有拦她。
“这么说,已能确定金昌虢与北狄有所勾结了?”
薛凛点了点头,“而且,我已是确定,金昌虢是如何逃去北狄的。”他们在胡家马场见到的,是金昌虢本人,而不是替身,他彼时仍不可一世,哪里能料到三两日间风云巨变,可彼时马里城和他藏兵的那座山的山口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纪州更是连着半个月的重兵围剿肃清,按理说,他除非插上翅膀或是遁地而逃,否则都该逃不开安西军的搜捕才对,薛凛对安西军中进行了排查,他一早便怕军中出了内鬼,所以从不允许单独行动,每每都是两人一组,五人一伍,互相监看,排查一番后,也没有查出问题来。可就是这样看不出破绽的围追堵截中,金昌虢却恁是消失了,再出现时,已在北狄的克孜。
“除非……”安西的位置和地形在明漪脑中快速掠过,她双眸亮了起来,“他在你的兵围住山口之前,已在山腹之中,是从连接突厥的那个山口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