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不懂。
现在,她也不懂。
……
大门口,不知道何等按了一个门铃,还是可视频的。
以前,她跑来都在冲他大喊大叫的:
“冷元一,上学去了……”
“冷元一,出来玩……”
“冷元一,到我家吃饭了……”
“冷元一,我家电钨丝烧掉了,我在你家做业……”
他嫌老是给她开门烦,就配了一把钥匙给她,后来变成她常常早上跑过来叫他起床,他可能还在睡,然后,她就负责把他从被窝里拉出来,催他快快快。
青春期时,他拿她没办法,晚上睡觉总锁门,她只能在外头拍门。
可他从不烦她,由着她闹他,不像萧平山,总爱说教,但她也爱听他说教——她就是被他教大的。
按了一下门铃,小楼那边的檐前灯亮了起来。
一个年轻小伙子开的门,问:“请问你找谁?”
不认得。
但的确就是那个叫金海韬的。
身上透着几丝学生气。
“你好,你是1711车的车主吗?”
“对。”
“请问今天和你一起出现在商场的那名黑衬衣先生是你朋友吗?那位先生救了我女儿,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特意找来想当面重谢……”
“哦,那位是我同学,他不住在这里!”
“那请问他叫什么名字,有没有联系方式……我想……”
却被那人打断:“不用了,他性格孤僻,有社交恐惧症,并不爱和任何人交流,你打他电话他也不会接的。但你的好意,我会向他转达的……”
苏禾望了望那座矗立在夜色里的小楼,一如以前那般安详,温馨,心头便生出了强烈的冲动:“对不起,你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金海韬一愣,笑道:“美女,现在都晚上八点多了,你这样要进一个单身男人的地盘,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是这样的,我小时候和这里的主人关系很好,后来长大了,这房子被人买走了,我想过来怀念过去都没了可能,我的爱人过世了……他就是这里曾经的主人……”
她刻意把语气说得格外的伤感。
金海韬见她眼睛红红的,都想哭出来了,有点不忍,“我放你进去参观可以,但是你不能进主卧,我女朋友在睡觉……”
“好。真的是万分感谢。”
苏禾连忙谢过。
结果呢!
她很快就发现这个叫金海韬的人在撒谎。
第一,门口没有女性的鞋子,倒是有两双大码的男鞋。
第二,房内的陈设,和少年时期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挪动的地方,更没有女性用品。
第三,桌面上有黑口罩,外加黑鸭舌帽。
如果她没猜错,那个男人应该在楼上主卧,但是人家拒绝见面,为什么?
扫了一遍,她冲金海韬一欠身:“我能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吗?”
“请随意。”
“谢谢。”
她拿出手机,咔咔拍了几张就告辞了。
金海韬关了门,转身上楼去敲主卧房门,叫了一声:“先生,人已经走了。”
门开,一张冷俊的脸露着复杂之色,冲楼下失神地望了又望,“她估计起疑了!”
“我不明白,先生您做了好事,为什么不接受人家当面道谢呢?”
“你不懂。我于她来说,已经死了……再出现实在不太应该……”
他哑着声音来到前窗,通过窗户往外看,看到她就站在路旁自己的车边边上,目光深深地张望着,像是在感念曾经……
“为什么你对于她来说,已经死了?”
金海韬不解啊。
因为他是路晋安,哦不,他是冷陌。
如今,他可以做冷陌了,但是冷陌已经死了,至少在很多人的记忆里,他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所以,当他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后,他就成了孤魂野鬼。
现在他回了国,却只敢远远地,悄悄地观望她。
知道她和萧平山生了一个女儿,知道他们过得很幸福,知道她现在事业有成,一切美满。
他很开心,也很难受。
终究,他被全世界给遗忘了。
之前,他在网络上看到过这样一段文字:
人有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脑死亡,意味着身体死了。第二次是葬礼,意味着在社会中死了。第三次是遗忘,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想起你。
而他,已经彻底死亡。
所以,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了!
其实,他很想问她一句:
苏禾,如果我重新活过来,你还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