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巴黎

来法国快三个月，罗西亚去了三个地方，在大后方待过，也上过前线。遭受了空袭也感受到了战争，甚至还光荣的负了伤，可以说这两个多月的生活比她上辈子二十多年都要丰富。要离开加莱了，最终只有依兰娜一个人不舍的跟她告别。

她不知道维尔纳是怎么跟医院里说的，总之她很顺利的就拿到调离通知单，然后随时都可以走人了。离开时医院门前冷冷清清的，要说她人缘不好没人来送，不如说她离开的方式太恐怖，别人不敢来。

跟依兰娜告别后，她上了维尔纳的军车，开车的还是冷冰冰，罗西亚一直都怕的克雷迪。

加莱距离巴黎也不算近了，不过这一路在德国人的车里她享受到了最高的待遇，不用露宿，也不缺吃的，还有地方可以睡觉。

反正罗西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睡过去的，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正歪倒在维尔纳的腿上，她一睁开眼就见到头顶上维尔纳的脑袋微垂，双目紧闭，呼吸轻缓，也在睡着。

刚醒来正迷糊着呢，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车上的空间还是有点小，罗西亚折的有点腰疼，刚想翻翻身，突然感觉到前方蔓延过来一股杀气，让她浑身不由自主的发冷。

克雷迪永远都对她有意见似的，罗西亚挣扎着从旁边那双长腿上爬起来，她又不是故意吃他家长官的豆腐，呃…好像也没吃。

车子四平八稳的前进，罗西亚半睁着迷蒙的眼往外一瞟，天还没亮，于是困意袭来，倚在车门上又睡了。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车上就还她一个人了。罗西亚揉揉眼打开车门，外面清新的空气立刻涌过来，入目全是陌生而精致的建筑，古老恢弘，军车停在一条大道旁，旁边是一排公寓。

这就是巴黎了？

罗西亚脑子还有点刚醒的迷糊，但是这完好的建筑，没有遭受过战火洗礼的气息，还是告诉她这里的确是巴黎。没有设防的城市，德军不费一枪一弹轻松的占领了法国的首都，而巴黎也因此成了二战保存最好的城市。

这条大道上人很少，偶尔有几个路过也步履匆匆，看到这边的军车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避开。

罗西亚正想维尔纳他们人都去哪了呢，忽听后面传来一个兴奋的叫声：“姐姐！”

她忙得回身，公寓的阶梯上立刻蹦下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飞快的跑着，一下撞在她怀里。

“姐姐，皮诺想你了。”

罗西亚忍不住心里一阵柔软，顿下身，用右手狠狠的揉了几下他的头发，把人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背。

“姐姐也想皮诺了。”顿了顿，又问：“怎么样，这段时间跟姨母在一起过的好不好？”

“好，姨母每天都给我做好吃的。”皮诺又担心的看了看她的左手：“姐姐你的胳膊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摔着了。”罗西亚笑笑单手把他抱起来，走上楼梯：“皮诺知道这是谁的公寓吗？”

皮诺想了想：“呃，应该是维尔纳哥哥的。”

“你都已经认识他了？”

皮诺立刻兴奋起来，“认识啊，认识啊，我见他开过枪，太厉害了。”

“……”难道皮诺已经被带歪了？

这栋公寓比海因里希在波兰的公寓还要大，里面一共有三层，十几个房间。德国人占领了巴黎，真是不遗余力的占有法国人的东西，也不知道这里原本是哪个倒霉鬼的房子。

梅莎姨母刚从厨房里出来，看见门口的两人，顿时愣了，好一会儿，才用手捂住嘴，快步走过来给了罗西亚一个拥抱：“好孩子，终于回来了，上帝保佑，阿门！”

“姨母。”罗西亚鼻子突然酸酸的，她一走两个多月，亲身经历了诸多危险，无论是在轰炸机下，还是躺满尸体的海滩，在无数充满鲜血与死亡的日子里，她都咬牙撑了下来，告诫自己要坚强。然而此刻被梅莎姨母简单的拥抱，她一直努力撑起的表象就轻易击溃了。

一个个画面流水一般从眼前淌过，感受着梅莎姨母怀抱里的温暖，罗西亚突然很想哭，那些强压去的恐惧都重新涌上来，她才发现在外奔波的每时每刻，她都怕的要命，只是所有情绪都被她忍住了。

梅莎姨母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也有点哽咽：“你这工作太危险了，才刚走就发生战争，两个多月也没有一封信，我天天都担心，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只能天天祈祷，好在上帝保佑。”

“姨母对不起。”

梅莎姨母放开她：“别这么说，你去波兰的一年，维尔纳常给我寄信，他知道你的位置，我也没怎么担心过。可是这次他还不知道你去法国的事，我想告诉他，战争却开始了，也不知道往哪儿寄信。”

梅莎姨母说着又摸了摸她的左臂，脸上全是心疼：“你一个女孩怎么能天天跟着军队，我们女人就应该在后方等着她们凯旋归来。”

罗西亚笑笑：“我没事姨母，医院也算后方，也不是跟着军队。”

“还说，当年我就不该同意你母亲到中国去……可是，唉。”梅莎姨母停止了话题，指指餐桌：“先吃饭吧，皮诺，快去洗手。”

小家伙乖乖蹦去了洗手间，走两步又把罗西亚给拉上，两只小手又打肥皂又撩水的给她洗右手，弄得她痒的直跳脚。

梅莎姨母带领着两人虔诚的祈祷完，餐桌上还只是她们三个人，罗西亚奇怪道：“维尔纳呢？”

“刚来就又出去了，和他的副官小伙，可能有什么事吧。”军官的公事对家人也是保密的，梅莎姨母并不清楚。

罗西亚想了想，六月中旬，该撤的撤了，意大利向法国宣战了，巴黎被占领了，法国也被揍的只剩口气了，剩下的估计就是投降问题。戴高乐逃窜到英国，新的傀儡政府也该和希特勒讲和了。至于军队，实在想不出来会去做什么，总不能拉去非洲。

罗西亚理了一遍思绪后，很快就被梅莎姨母的手艺征服了。在外忙碌有时候一天都捞不着吃东西，有时间了也没胃口了，这算是她两个多月来吃的最安心的一次饭了。

只是乐极生悲，一下没控制住就吃撑了。罗西亚挺着变大的肚子难受的直想哭，还得接受旁边一大一小的嘲笑。

最后，梅莎姨母看不下去还是给了提示：“快下楼去走走吧，沿着大道向东走到头，再往左边走一段就是塞纳河了，那儿风景还不错，你可以待到饿了再回来。”说着又忍不住笑。

罗西亚实在忍不了了，倏地站起来，瞪向沙发上憋笑的皮诺：“这位小绅士，要陪我下去走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