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迟迟没有说话,就在女官准备再劝时,女官忽然听到太后疲惫苍老的声音低低响起。
“芳柔,当初那件事儿我不仅没有阻止甚至还帮着推了一把……想来玄知的心里一定是怨极了我吧?”
女官心底叹了口气,垂眸抬手拢了拢太后的外衣,再开口时,她的脸上带起了恰到好处的温和微笑。
“淮王殿下少年英勇,单枪匹马北定林胡,威慑西北,这功劳放在任何一个将军身上都有可能会引起皇上忌惮的,更何况他的身上还流着跟陛下一样的血脉。”
“当时的大陈内忧外患,朝中本就人心惶惶,娘娘您更是殚精竭虑,好不容易才替陛下稳住了朝政,又如何能看着兄弟阋墙,再起纷争呢?”
“所以娘娘,您没有做错,待淮王殿下再大一些,他终能明白您为天下百姓的那些良苦用心的。”
当软轿将李玄知送回帐篷时,苏老太爷还没回去,身上的针灸才刚取了下来。
瞧着李玄知嘴边的血迹,苏老太爷和王太医皆是一惊,此时苏婳已经握着李玄知的手腕同王太医说起话来,说了一会儿,王太医便又急急地出门去了。
大概是刚刚见着太后的情绪太过激烈了,原本那些侵入心脉的毒素此刻突然都发作了起来……如今吐血昏迷反倒是保护了他。
苏婳松开了手,凝眸看着李玄知半晌,默默抿紧了唇角。
如果下毒那事儿真如她所想的那样,嫡母不慈,兄长阴毒,李玄知当初……是该有多么绝望啊。
如今,光是想想这个画面,苏婳心中的戾气便已经恨不能想要杀了他们,可李玄知沉默了这么多年,他到底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也就在这时,苏婳仿佛再次听到了李玄知在她耳边对她说,真好,你又救了我……
声音喑哑温沉,带着三分笑意,还有三分不敢相信。
仿若这是第一次有人选择了他,选择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好好活下去。
一想到这儿,苏婳的心口仿若被细针密密滚过,难受得她抬手捂住胸口,眉心紧紧皱起。
她再次看了李玄知半晌,眸光微微一闪——
若说原本接近李玄知,她不过是为了早日拿到积分,心中只有目的,没有感情,那如今她越是了解这个少年,她就越是心疼。
说起来,其实她也素来不是什么容易动感情的人,前世身边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她的内心几乎毫无波澜。
可如今……她第一次因为一个人难受如斯,心疼到胸闷气短,心中腾起的怒气已经让她忍不住想要替天行道了。
她的眼神慢慢沉了下去,带着几分戾气,可当她转眸再次看到李玄知时,又慢慢变得温和了起来。
这样好的一个少年郎,他们不要……那就她要!
苏婳抿紧唇角,心中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这时,王太医端着一碗草药汁走了进来,“苏小姐,您刚刚要的那些草药都碾出汁水了。”
苏婳收回了神思,忙从王太医手里接过药盏,扶起李玄知一点一点地耐心给他喂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忙着,苏婳和王太医一人一次戳着李玄知的指尖放出不少黑血,直到天亮时李玄知的情况才堪堪稳定了下来。
苏婳直起身子,忍不住长长松出一口气。
此时,晨光微起,营地里满是忙碌收拾的景象。
昨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甚至还引得太后都连夜赶来,陈帝自然也没有心情再继续进行夏狩了,遂在今日一早便让洪喜将拔营回帝都的消息都传了下去。
丫鬟和小厮们正在热火朝天地收拾着帐篷,而各家的女眷们则倚在自己马车上,心不在焉地摇着团扇。
仔细看去,还能看到她们的脸上皆敷了一层厚重的白粉,可即使这样,也依旧挡不住她们眼底的青黑和脸上的疲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