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叫干政,叫临朝了。
姜禾笑道:“本宫才不稀罕!等齐国归顺,本宫要把各地做饭好吃的厨子都召进京,尝一尝人间百味,顺便把阿谦养得胖胖的。”
那些大臣多虑了。
她其实不是爱操心的人。
以前是迫不得已,以后不打仗了,她可以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
能不操心,才是福气。
“本宫再给陛下选几个妃子,给陛下每日晚上都排满行程。今日睡这个,明日睡那个,本宫给她们打分,伺候得不好,本宫亲自教。本宫可是学过的。”
赵政再也听不了这个。
“孤再领略一次,给你打分吧。”
殿内一片旖旎,虽是隆冬时节,却像是绽开了千万朵。
这个冬天的雪化得很早,正月元宵节时,四周已经春意盎然。
齐国王宫中,国君姜贲并没有因为将要归顺雍国,而松懈了朝政。
他要把一切安排妥当。
上至朝廷官员,下至郡县百姓,都要照顾到。
这样才能在归顺雍国后,不出现乱局,也不耽误农时。
朝中当然有不愿归顺的官员。
按照惯例,齐国的官员以后不能在雍国做官。
从锦衣玉食的朝臣,跌落成平民百姓,必然心有不甘。
原本众人都以为姜贲是豪爽粗犷的性子,但当他登基为王,齐国人才见识到他的手段。
恩威并重刚柔并济,说一不二干净果决,隐隐有桓公壮年时的风范。
这显而易见的君威压制得一部分人不敢反抗,另有一些实在不愿归顺的,只要不惹事,姜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带上家眷财宝,驾驶船只出海远去。
就这样,到了约定归顺的日期。
雍国大军由王翦父子率领,就驻扎在齐国边境。
没有举行什么特殊的仪式。
姜贲带齐国玉玺和兵符出城,送交到王翦手中,便算归顺投降。
而齐国的主要兵力,早就已经上交军械,回到故乡务农。
姜贲把老齐王夫妇安置在一处行宫,他自己即便登基,也一直住在公子府。宫中一切清扫干净,遣散内侍宫女,大开城门,等雍军入城。
雍军军纪严明,如约定好的那样,不动一草一木,不伤一兵一卒。
除此之外,齐国国君还要应诺离开齐国,跟王后一起去别处生活。
姜禾提前跟他们沟通过,他们想去洛阳。
洛阳是魏子佩长大的地方,不过那里也已经没有公子或公主府邸。姜贲找姜禾要了她在洛阳的那个小院子,说帮她守着宅子。
洛阳距离咸阳也算不远,姜禾也能常常见到他们。
姜贲谢绝了姜禾“万户侯”的提议,说以后姐姐有需要用到他的地方,尽管吩咐。
他和魏子佩的财富,足够此生无忧,故而不必占人什么便宜。
这是姜贲为姜禾考虑。
他怕姐姐偏爱自己,落人口舌。
事情就这么定了。
归顺这日下了一场春雨,打落不少初绽的桃。
姜贲从城外回来,已经褪下王冠,只用一块碧玉束着头发。
他骑马进入公子府,魏子佩早已准备妥当。他们的行李不多,仆役也只留下十几个。
姜贲从魏子佩怀里接过一个孩子,他们爬上马车,驾车出门。
城门开着,街道和四周不似平日那般热闹,只有零星的雍军走在街头。
是因为害怕,躲在家里吗?
姜贲看着前方的城门。
他曾经从这座城门离开,前往雍国为质。
那时候姜贲只想活着回来,到后来才发现,其实活着容易,活下去才难。
马车穿过城门,才察觉虽然临淄城内没有,城外却站满了百姓。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在春雨中静静站着,一言不发等待姜贲。
见到姜贲,也不见有人号令,百姓们便齐齐跪了下去。
春雨在土路上流淌,湿润他们的额头。
“草民等……”百姓们声音洪亮道,“给陛下磕头。”
“草民等……”百姓们异口同声,“为陛下送行。”
今日他还是他们的君王。
是为了他们的性命,耻辱地送上玉玺、投降离开的君王。
雍国军队静静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幕。
“父亲,”王吉道,“我一直以为齐王是一个很英勇的人,无论是在咸阳,还是在大梁。但我看他今日,觉得或许我错了。”
“你没有看错。”王翦的眼睛有些红,“这世上的英勇,本来就不是只有一个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