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了。
故乡有了牵挂的人,才算故乡。
齐国真的是她的故乡了,是她不舍得举兵攻打的地方。
“不一样了吗?”赵政闭上眼道,“那就劳烦王后,给姜贲去封书信吧。”
去封书信。
第二日赵政不在止阳宫,姜禾带着阿谦转遍整个王宫,心中却时不时就会想起,去封什么样的信啊。
阿谦今日已经跟姜禾熟络起来。
他走累了会伸手要抱抱,摔倒了也不起来,等着姜禾去扶他。
小孩子满脸带着“自己有娘”的骄傲,跟人说话都故意提高嗓门。
很快他就发现,姜禾不是娇惯孩子的娘。
走累了吗?坐下歇歇,继续自己走。
摔倒了吗?娘亲过来陪你了,等你自己爬起来。
被小树绊住,想要砍掉树?不可以,乱发脾气也不可以。
好在娘亲总是含着笑,也愿意在他变乖后跟他好好抱一抱,更爱在他做一些小事后夸他:“有儿子帮忙真好!”
弄清楚娘亲喜欢什么样的孩子,对阿谦来说至关重要。
他挺起小胸脯,走路都快了。
午间阿谦睡着,姜禾还在想,写封什么样的信呢?
劝降的吗?
自己这个做姐姐的,不顾着娘家也便罢了,还劝说弟弟丢掉唾手可得的王位,把家业全部送给姐夫?
帮他分析一下雍国的兵力吗?
那便等同于威胁了。
他们姐弟之间原本无话不谈的,这样子倒是生分得很。
许诺给他种种好处吗?
告诉他自己将竭力保留齐国宗庙,赐土地房产给他们安身祭祀。再请姜贲回到咸阳做事,或者他想做哪个郡县的长官,挑一个?
“唉……”
姜禾重重叹了一口气。
王位都没有了,让他做县令,不是折辱他吗?
更何况现在姜贲虽然辅政,但他毕竟不是齐国的国君。万一露怯想要投降,指不定会被那些大臣的唾沫星子淹死。
姜禾研了一遍又一遍墨,却写不下一个字。
傍晚时分,郑灵求见。
自从郑新关在郑国渠边死去,姜禾便把郑灵安置在身边。
她教郑灵兵法,算是郑灵的师父。
郑灵抱来许多竹简,堆在姜禾面前,像一座小山。
“听说师父回来了,”郑灵道,“徒弟把这半年修习兵法的心得体会带来,师父有空就请看一看,徒弟等着您批评指正。”
半年未见,这孩子长高不少,也懂事不少。
他不敢看姜禾的脸,垂着头,耳朵有些红。
“你害羞什么?”姜禾笑他。
“徒弟没害羞,”郑灵道,“是宗管事说的,如果我敢像以前那样盯着师父的脸看,被陛下发现,是要杀头的。”
姜禾笑起来。
怎么能吓唬孩子呢?
“说起来……”姜禾翻动竹简,见字迹工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郑灵道,“你以前顽劣得很,后来为何突然乖巧起来,愿意跟着本宫好好学了?”
郑灵仔细回忆了一下,稍微抬起头,认真道:“那回徒弟犯错回来,师父跟我讲人想要好好活着的不容易,伤心得很。徒弟小时候没人管,没人因为徒弟的事伤心,没人为徒弟哭过。可师父这么尊贵的人为我哭,徒弟就想着,要好好学,让师父开心起来。”
姜禾微微动容。
她那时候难过,更多的是发现了赵政的病情。
没想到竟令这孩子转了性子,走回正道。
人和人之间,再多的言巧语,其实都比不上发自内心的关怀吧。
姜禾突然打了个激灵般抬头,放下竹简道:“本宫知道该怎么写信了!”
郑灵惊讶地跪坐着,见姜禾已经起身,往后殿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