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魏国的军旗插入楚国都城,那么今日天湖旁死去的士兵,就都没有白死。
“王后太贪心了。”赵政道。
“是因为国君宽厚仁恕。”姜禾贴着他道。
赵政找到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中。
如此再无犹豫,立刻有人带着国君的口谕返回雍国军中。
雍军扎营之处距离这里不远,今日安睡时,这些魏军就会穿着新的战袍,住着新的营帐。
他们的主人改变了,但他们也活下来,有了同家人重逢那一日。
千里之外的雍国王宫,同往常一样。
高高端坐在屋脊之上的檐兽看起来威严肃重,可屋脊之下的孩子,却天真烂漫。
赵谦已经完全掌握了行走的技能。
只要醒着,他就一刻都闲不住。
从姜禾身边匆匆而回的宗郡让采菱安心不少,但宗郡虽然没有离开过止阳宫半步,却也没有闲下来过。
自从苏渝复职卫尉军统领,宫里宫外的流言顿时少了许多。
但苏渝并未放松警惕,在他的严防死守之下,就算太后想要进入止阳宫,都有些难。
而宗郡,则把精力放在彻查宫中内侍婢女上。
务必查得干干净净,不留隐患。
名册一卷卷翻过,宗郡坐在几案前,好几遍了,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
采菱刚刚哄赵谦睡下,此时走到屏风外,给宗郡点了一盏灯。
“宗管事怎么就觉得宫里有坏人呢?”
采菱问。
她记得宫中已经清洗过好几次。
赵蛟反叛时她虽然不在这里,但听宗郡说,宫中换了一半人。
后来韦彰德事败,又换了好些。
乃至再后来赵遇雪、韦南絮的事后,只要怀疑宫中有内应的,都要彻查。
查来查去的,怎么还有啊。
宗郡笑着翻开一卷新名册,接过采菱递上来的灯盏。
“是王后殿下的意思,”他说道,“殿下说那些有关于她的谣言,目标说不定是小公子。明里,他们可以请求国君以血统存疑为由,把公子驱逐出宫。暗地里,甚至有可能杀害公子用来陷害良臣。既然如此,宫中就需要有内应。”
“咱们听殿下的,总是对的。”采菱点着头道,“上回殿下说‘灯下黑’,奴婢后来都会在高的灯盏下再点一盏灯。”
灯下黑,是这个意思吗?
宗郡微微怔住,继而笑了。
“灯下黑的意思,”他解释道,“是说人们容易忽视身边最近的人和事,从而酿成灾祸。”
采菱的嘴巴张开,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
“是这样。”宗郡点头,“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那些自从做质子时就跟着陛下的内侍和护卫,似乎很少查过吧?”
他丢下卷册,取了一片新的竹片,手持毛笔写字。
好在他也是从陛下做质子时,便跟到现在的人。
他记得那些人的名字。
每一个都记得。
楚国军营中,等待雍军的项燕,等到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雍军去天湖支援魏军。
楚军寡不敌众,伤亡惨重,被敌方斩杀或俘虏,仅留三万残部逃回。
芈负刍在宫中大怒,甚至拔剑杀掉了一个禀报军情的士兵。
原因是那士兵没有控制好表情,说完这件事后神情畏惧眼含泪水。
芈负刍想不明白,赵政明明要看着魏军被全歼,为何还要去援救呢?
到第二日,他明白了原因。
雍军收编了魏军,平添二十万军力,向寿春城杀来。
但芈负刍更想不明白,魏军怎么就忘记了亡国之恨呢?
好在,他有足够多的陷阱。
背水一战,或许还有赢的可能。
重新整编的雍军里,飘扬的战旗有两种。
雍军的和魏军的。
有时候风吹战旗飘扬,它们击打在一起,声音猎猎,如同战歌。
“陛下既然知道有陷阱,”姜禾道,“原本准备怎么打?”
“原本准备先杀埋伏在陷阱外的楚军,再用他们开道。但是现在可以省去麻烦了。”
他们手上,就有楚国的俘虏。
姜禾抿唇不语,她咬紧牙齿,告诉自己要狠下心。
狠下心,忍常人无法忍受的狠心,方能成就五百年来未完成的大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