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强平稳心神,微微点头。
方严道:“前几日,我卫尉军信使弄丢了密信。蒙将军雷霆之怒,责令上下严查。所有接触过信件的,一律关押受审。连同谍报校尉苏渝,都未能免罪。但查到今日晨起,有名叫路诫之的信使,畏罪自尽了。”
路诫之,小路。
陈南星的心提起来,像悬在数百丈高的空中。
“他并未留下只言片语,但是……”方严并不绕弯子,直言道,“有人说,你们二人熟识。”
“熟识就有罪吗?”陈南星突然开口,反驳道,“我没见过密信。我来卫尉军府,都是为了给你们送药。”
她发觉对方并未握住她的把柄。
凡事要讲究证据,总不能空口无凭,就定了她的罪过。
“是,”方严点头道,“我们没有证据。但我们卫尉军,只相信严刑拷打后仍不改口的清白。故而,要辛苦姑娘忍受了。”
方严抬手,门外立刻走进来一个瘦小的男人。
他拿起火杵拨动炭火,放进去一块烙铁。
“你们要做什么?”
陈南星猛然起身。
她向外走去,边走边道:“你们休想审问我。你们也不去问问王后殿下,不去问问陛下,能不能动我?”
“军机要事,”方严道,“殿下从不干涉。”
陈南星干脆向外跑去,可那个瘦小的男人忽然挡在她面前。也不见怎么移动,便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
铁钳般的手,把她牢牢攥住。
陈南星面如土色,几乎晕过去。
正此时,突然有粗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放手!”
陈南星泪水涟涟抬头,看到苏渝出现在门外。
“苏大人……”她哀哭道。
“恩人。”苏渝仍旧这么唤她。
或许是因为被审讯过,苏渝身上带着伤。
厚重的冬衣挡住了伤口的痕迹,但他惨白的嘴唇表明他失血过多,染红的领口,也能看出胸口有伤。
见苏渝进来,方严站起身。
毕竟是曾经的上级,他面对苏渝,要客气很多。
“知道是你的恩人,”方严道,“但你若为她求情,便是置一家老小性命于不顾了。他日连坐,到黄泉路上,你怎么跟嫂子交代?你那几个孩子,会怎么怨你?”
方严并不避着陈南星,也似乎故意要让她听到。
苏渝对方严施礼,神情坦然,点头道:“副统领大人教训得对。但卑职的命是她救的,大雍律法森严,我不能违反律法通融包庇。但我想,今日的审讯之刑,就让我替她吧。”
审讯,也能替吗?
痛在你身上,她能招认吗?
方严连连摇头,叹道:“你我相识十年有余,就不要为难我了。”
“她一个姑娘家,”苏渝边说边解开外衣,跪了下来,“更何况,王后的确对她很好。万一她受不住,死在这里,才是真正为难了你。”
方严并不知道国君治病的事。
只知道自从陈南星来,王后便赏了她很多东西。
她在御医院学习,更是被人呵护备至。
但有人替着受刑这件事,却太过匪夷所思。
“不要。”陈南星也摇着头,跪在了苏渝面前,“苏大人,你不要为我……我是清白的。”
苏渝对她微笑,温声道:“恩人自然是清白的。所以十样酷刑过后,恩人也就可以出去了。”
十样吗?
陈南星怔怔跪着,听到“呲”的一声,是烙铁灼烧皮肤的声音。
一股令人作呕的焦香味道弥漫开来,陈南星瘫坐在地上。
苏渝忍受着疼痛。
大颗的汗水从他额头滑落下来,地面瞬间湿了一片。
他的身体在颤抖,人在勉强支撑,按在砖石上的手指,几乎在疼痛中折断。
“陈姑娘,”方严在行刑者更换烙铁的间隙,问道,“你是清白的吗?”
“是。”陈南星道。
行刑者把那块烙铁丢下,去拿了一块新的。
这一块更大,并未换地方,而是照着刚刚烧烂的皮肤,再一次按下去。
苏渝的手臂在疼痛中支撑不住,整个人忍不住趴在地上。他的额头抵着地面,大口喘气,气息又快又短,似乎要在这一瞬间死过去。
但是求死不能。
方严又问:“陈姑娘,你是清白的吗?”
陈南星在极度的绝望中大哭起来。
“我是,我是,我是清白的!”
“看来你不是他的恩人。”方严道,“换夹板吧。”
夹板,夹断手指的夹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