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从这里到齐国境,步行还要两三日。
这几日会如何,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走吧。”
姜贲早早挪坐到马车中,对魏子佩招手。
魏子佩却仍然有些犹豫。
魏国王室的女眷及老弱,大多在日出前便已经离开。老太后虽然百般不情愿,却也在魏子佩的劝说下,坐上了姜贲安排好的马车。
那些马车会向东北方向行驶进入齐国,与齐国守军碰面,由守军安置在齐国境内某处隐秘的地方。
姜贲认为如今仍是战时,那些人只会成为王室的拖累,就不必北上了。
这之后离开的,是魏国千余军将。他们保护着魏王假和亲信朝臣,顺便运送王室的财富。那些金饼以及朝廷重要的文书卷册被装上牛车,走得很缓慢。
至此,城池内只剩下零星守军。
眼见王室成员和朝臣离开,大梁城瞬间混乱不堪。
不少人趁着混乱抢夺财物、欺负老弱。
魏子佩不想走,就是因为这个。
她带着两队卫兵,勉强维持城内秩序。
行恶者不必审讯,只要有人指认,立刻就地正法。
魏子佩的箭法如今已经很准,没过多时,便震慑得恶徒不敢逞凶。那些刚刚露出歹意的,也不得不收敛起来。
她骑着快马在大梁城穿梭,时而搭弓射箭,时而抚慰百姓。
但是,总要离开的。
天色已经大亮,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只是姜贲没想到,他们的马车刚刚出城,就遭遇了最大的动乱。
行宫的门是被魏忌亲自打开的。
那上面挂着几根烂菜叶,还有不知是谁涂抹的大粪,恶臭难闻。
他仍旧穿着白色的深衣。初冬有些阴冷,他却没有给自己加一件大氅。
头发束在冠中,一丝不苟;剑眉星目,鼻正唇红,明朗的神情仍然是那样龙章凤姿的模样。只是他的腰间不再束红色的绸缎,银色的裹腰束得很紧,腰带上没有玉玦之类的饰物,只坠着一枚三棱箭头。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白色的衣领上用同色的丝线绣着禾苗以及黄河的纹路。
魏忌走到大街上,在一片狼藉中站定。
一个小孩子正抱着一只母鸡路过,捆绑母鸡双爪的绳子松了,母鸡挣脱着逃跑。
魏忌俯身按住母鸡,送到孩子手中。
那孩子想要道谢,抬头看到魏忌的脸,却忽然僵住。
“你是公子!我娘说公子是坏人!”他抹着鼻涕道,“我才不要你帮我!”
说着便跑走了。
魏忌颓然站在原地,唇角浮现一丝苦笑。
“还没走啊?”身后传来嘲弄的声音,一抹红色的裙角出现,空气中浮动着梅的香气。
“你不也没走。”魏忌转过身,看着抱臂走来的龙阳君,把手中的母鸡扬了扬,问,“吃鸡吗?”
龙阳君站得离魏忌远些。
“臭死了。”美艳的君子露出嫌弃的神情,“本君的最后一瓶梅膏今日用完,要不然非得给公子也抹抹。”
魏忌解开捆绑母鸡的绳子,把它放在地上。
母鸡摇晃着,怔愣一瞬,“咕咕”叫着飞也似地跑了。
“我想去城墙上看看。”魏忌道,“想要离开的百姓还有很多,就不去挤城门了。”
“走吧。”
龙阳君施施然摊手:“本君就好心陪你一会儿,等去了信陵,记得赔我一坛好酒。”
一抹红色,一抹白色的身影,并肩走上城墙。
城墙上没有风。
虽然是白天,却没有阳光。
天空是浓郁的铅白色,低沉地压下来,像是要降下什么恶毒的诅咒。
龙阳君和魏忌对视一眼。
“黄河快要结冰了。”他叹息道。
“还需要两个月。”魏忌答。
黄河水大,非要到数九寒天最冷的时候,才会结冰。
他们败了,败在提前两个月避入大梁城。
更败在被雍国愚弄,对敌情判断错误。
“公子,”龙阳君忽然道,“你后悔吗?”
后悔没有坚持自己的判断,同意把主力部队派去北方吗?
魏忌抬头看向西边。
百里外就是雍国的军营,她就在那里。不知道这次同意龙阳君的条件,是不是为难了她。
“人生没有后悔路。”魏忌道,“到如今境地,你我都已尽力。”
忽然起了一丝风。
有什么巨大的响动伴着这缕风,钻入耳膜。
危险又可怕,让城墙上的两个人顿时警觉起来。
龙阳君猛然向南面跑去,边跑边指着远处压来的一条黑线道:“那是雍国的兵马吗?”
魏忌站在原地,只觉得头脑瞬间空了。
“雍军不该从南面来。”
他一面说一面向城墙内跑去,几乎是下意识地,对着城中仅有的几名士兵道:“关城门!快关城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