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早下决断吧!别等着王翦吃掉咱们二十多万兵马,到那时就晚了!”
……
一声声的催促,比往日还要心急。
然而魏忌的手指摩挲着腰间坠着的三棱箭头,断然道:“再等等。”
然而留给魏忌等待的时间不多了。
又一封军中邸报送来,芒卯说王翦带领大军以围合之势,咬住了他的二十万兵马。
王翦似乎已经不讲兵法谋略,芒卯在信中说,他们“千军万马、气势磅礴、攻击时甚至不屑阵法”。
不屑,是因为仗着人多吗?
魏忌神色阴沉,在点燃熏香的殿内踱步。
“魏忌!”
一个声音从殿门口传来。
魏圉神情狼狈道:“你就听为兄一句,快调兵吧!”
魏圉上前几步,因为走得太快,险些踩到衣袍前襟摔倒。
“难道你要成为千古罪人吗?”
千古罪人吗?
魏忌恨不得亲自领兵前往北境,但是他总觉得,同姜禾那样的人对弈,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魏圉话音未落,门客们已齐齐起身施礼。
“请公子殿下早下决断!”
王翦亲自披挂上阵。
说是上阵,其实现在摆的这个阵法,他只见过一次。
那是在宫中与国君辞行时,王后用手指蘸着茶水,在几案上为他画的。
“等到了合适的时间,王将军可以用此阵出击。”
王翦那时凝眉细看,顿时懂了。
这阵法看似没有章法,却是铺开了最宽的兵力,保证了最大的攻击力。
这是舍身求死的阵法,只为迷惑敌军。
“至于合适的时机,”姜禾道,“自然是等敌人刺探过军情后。”
所以从关中送来的粮草,十辆牛车里,有九辆里面拉着石头;所以修了十倍还要多的炉灶,烧好的军粮只吃十分之一,其余九份藏进营帐;而那些营帐,每个士兵住一个,伪装成五十万大军。
王翦立于阵前。
这一回,最好能活捉芒卯,让魏国丢掉城池,让他们不得不调兵来援。
“杀——”王翦扬刀。
“杀——”数万将士应声前进。
天刚蒙蒙亮,换防的士兵看到远处有身披甲胄的将军路过,哆嗦着站直了身子。
那将军转过身来,是一张年轻的脸。
原来是蒙将军。
蒙恬向他走近,问道:“冷不冷?”
士兵战得再直几分,后脑几乎要仰过去,清声道:“回将军的话,不冷。”
“不冷才怪。”蒙恬笑起来,“咱们没有营帐住,眼下已经立秋,能不冷吗?”
四十多万士兵,只有不足四五万士兵能住在营帐里。
这是因为雍国的营帐只有那么些,运去了邯郸,蒙恬所在的魏国以南,就没有了。
紧急做一批,还是能解燃眉之急的。
但国君的命令是,不准增加营帐的数量。
蒙恬知道这是为了迷惑魏国,但是他还是很着急,担心他的士兵冻出个好歹。
天气越来越冷,再等下去,夜里宿在树林的士兵,就撑不住了。
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一名斥候向他跑过来。
“将军,”斥候气喘吁吁道,“魏军动了!”
一夜之间,驻扎在魏国南境提防雍国进犯的魏军,只留下三万兵马,其余尽数向北回撤。
蒙恬瞪大眼睛道:“你再说一遍?”
虽然这是他等待了很久的消息,但是突然听到,还是难以置信。
魏国公子,就这么中计了?
不是很聪明吗?
或许,这是天命吧。
蒙恬转头看向西面,沉声道:“再等五日,本将军带你们,住进魏军的营帐。”
五日,等他们渡过黄河。
就,再也别回来了。
今年秋天的第一缕桂香气,在止阳宫飘散。
姜禾手持邸报,坐在桂树旁边的台阶上。
很久以前,她坐在这个台阶上,读魏忌写给她的信。
她那时候心心念念想着,等见到魏忌,一定要把自己知道的兵法都送给他。
要助他扫平四海,天下归一。
那时候姜禾不知道,三年后,她将作为魏忌的对手,在这个台阶上,读他中计的邸报。
他中计了啊。
作为对手。
姜禾脸上没有半点开心。
“采菱,”她轻声唤道,“叫宗郡走一趟吧,本宫这里有一封信,给姜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