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竹桃、曼陀罗、乌头、番木虌、白果……
每次中毒,御医们就解毒。
解到最后,残毒引起心脉迟缓之症,御医们就行针熬药,解残毒。
但父亲他说,发病的原因不重要。
那是不是说:事到如今,医治赵政,重要的已经不是解毒!
而是——
从心脉迟缓的病情下手,切中要害,对症下药!
几案上厚厚的药方被姜禾翻起。
“健脾养胃方、喉中热肿方、两目夜不见物方、赤白汗斑方、黄水羊胡疮方、小儿蛇皮癣方、妇人无子方……”
她口中念着,一张张看过放在一边,因为动作太快,那些药方甚至飞起来,在灯火朗照下缓缓坠地,像一只只栖息在屋内的白鸽。
“我记得有,记得有……”
她念着,看着,自语着。
终于,姜禾的目光停在一处,不动了。
白色的丝帛上,写着那方剂的名字。
“心脉迟缓呕血生痛方。”
姜禾瞪大眼睛,以免自己的泪水滴落下来,模糊了字迹。
“豕心一个,切开,放入莲子芯十个,绿豆皮四十个……”
她念着,一遍又一遍。
这些方剂她已经看过很多遍,但却不能完全背诵。
她要背下来,背下来,才不会出错。
“公主殿下……”
自从跟随姜禾,他们曾经遇到过刺客,更曾直面战争。无论发生何事,殿下都没有如此激动过。
姜禾的神情让采菱有些担忧,她站在几案前,唤了好几遍,姜禾才抬起头。
“采菱,”喜悦的泪水从姜禾清澈的眼睛中滚落,“我有办法了。”
“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姜禾把药方放下,双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冷静一刻,点头道,“正是这样。我不再想如何解残毒的事了,就按爹爹说的,只治疗眼下的病症。眼下他的心跳快要停止,那便只治疗心脏。”
发病的原因不重要。这么多年,跟随赵政的御医陷入了有毒解毒的思维困境,这才对病情束手无策。
不过就算他们想到,恐怕因为没有长桑君的药方,也很难下手。
姜禾泪中含笑道:“方剂里的药物都不难找,难的是熬制的时间太长。我来熬,我来守着。”
宗郡已经不能辨别毒药了,大婚前的宅院太乱,她要自己守着药炉。
姜禾说着大步向前,推开屋门向外走去。
外面灯火通明,仆役婢女们小声说着话,捧着光彩亮丽的嫁妆穿梭而过。
他们是在宗郡的安排下,准备大婚的事宜。
然而姜禾已经顾不上这些。
她要买药,要熬药,要治好她的国君陛下。
八月初九,雍国陛下大婚。
从齐国送来的嫁妆,由一百辆马车拉着,轰动京都。
“同样是齐国的公主,上一回可没有这么多吧?”
在酒楼里遥遥望过去的百姓中,有人这么议论。
“那是!上一回她齐国公主,也没有辅政公子亲自送嫁啊!”
听到这一句,身穿齐国服饰,努力让自己神情冷肃的姜贲,忍不住在马上笑了起来。
人群中又有人道:“安国公主跟别人可有所不同,公主殿下文韬武略得陛下青眼。你们看看,这一回不仅仅是宗族,就连朝廷大臣,都站在御街上迎亲呢!”
姜贲顿时又坐得直了些。
他装作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衫,咳嗽一声,问道:“吉时该到了吧?”
吉时的确到了,可公主殿下居住的宅院仍然关着门。
雍国国君迎娶姜禾的队伍在长街停下,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可是队伍却是安静的,没有人敢大声喧哗。
王宫里,迟迟等不到消息的赵政眉头微蹙起身。
“殿下说让再等等。”
李温舟上前禀报过。
“哪里有这样的?”
雍国太后有些恼了。
“且不说错过吉时被祖宗怪罪,就说陛下每日也清醒不了多久吧?”
几位留在宫中的近臣和王室宗亲窃窃私语,虽然没敢责怪姜禾,语气却越发不够友善。
赵政面色清冷,淡淡道:“孤的确是不能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