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赵政点头道,“孤也想看着阿禾吃。”
看着她吃,从她的津津有味里,感觉到人间的烟火气,感觉到自己活着。
“然后阿禾不准走,”他抬手把她揽住,“被窝愈发凉了。”
姜禾浅笑闭眼,额头抵着他愈发清瘦的锁骨,恨不能把自己的生命,匀给他一半。
晚膳用到一半,太后到了。
见到赵政醒着,她先是有些惊喜,旋即看到姜禾,很快就变了脸色。
“安国公主是嫌这几日哀家受到的惊吓不够大吗?怎么能由着冯劫乱来?”
姜禾瞬间懂了。
冯劫昨日拿着她的凭信搜检后宫,看来已经有所收获。
果然,太后继续道:“孙御医服侍哀家十多年,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就成了楚国奸细了?冯劫那个人竟然敢直接砍了他的头,半点余地都不给留。你们干脆也说哀家是奸细罢了!”
她气哼哼站着,怒火让她双手颤抖。
还未等姜禾辩解,赵政便开口道:“孙御医的确服侍母后十年有余,孤记得,他是韦彰德引荐给母后的。”
太后神情僵硬,把头缓缓转向赵政,脱口道:“什么?”
“孤五岁那年,母后患头疼病,日夜难捱。韦彰德从淮县寻来孙御医为母后诊治,行针时,孤曾陪着,故而还记得。”
他也还记得自己有多么担忧,见孙御医治好了母亲,心里又有多么感激。
因为那些感激,之前清除韦氏余孽时,他没有让人严审孙御医。
总以为这些人,会记得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谁。却没想到他们只记得引荐的恩人,忘了为人臣子的本分。
太后抿唇喘息,却说不出话来。
这么久了,她早就把孙御医当作心腹一般,早就不记得他是由何人引荐。没想到赵政记得,且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儿子,比她想象的更加心机深沉。
“是韦彰德引荐又如何?他辅佐先王继位,朝中有多少大臣,都曾受过他的恩情。难不成冯劫都要杀掉吗?”
想了半天,太后才反驳道。
“冯大人办事牢靠,孤信得过。”赵政说道。
太后又要争执,忽然便见姜禾弯下腰,双手捧着小腹道:“陛下,奴家腹痛难忍,可以先离开一步吗?”
她神情痛苦,五官都拧在一起。
“腹痛?”太后大惊之下忘记了孙御医,上前一步想要查看,却见赵政已经起身离席,扶住了姜禾,她于是连忙向外唤道,“御医!快宣御医!”
赵政把姜禾抱起,快走几步放在床榻上,又盖上被,扭头便斥责太后。
“安国公主有孕在身,这几日已经殚精竭虑。母后些许小事便来指责,是不想孤的孩子平安诞生吗?”
他大发雷霆,失去了往日的隐忍。
太后退后几步,口中喃喃道:“她……哪里是因为这个?这几日……她太累太忙,她……”
真是冤枉。
姜禾这样活蹦乱跳似乎是铁打一般的女人,也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就生出病症来吗?
昨日不是还听说她追击楚国公主,把对方吓疯了吗?
肚子疼?
可千万不要是——
那可怕的后果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好在御医很快到了,请过脉,小心翼翼地看看姜禾,又看看太后,最终跪下道:“殿下受惊,胎相不稳。微臣去开一服药,殿下用过后安心静养,或许就没事了。”
太后长舒一口气,便听见赵政吩咐道:“也给太后请个脉,太后急火攻心,如今秋燥,也该好生调养。”
太后猛然抬头向赵政看去,最终却在他的目光中躲闪开来,愤然转身道:“为免惊动安国公主,你这止阳宫,哀家再不来了。”
御医跟着太后离去,殿内这才安静下来。
“好了。”赵政看着姜禾一笑,“别装了。”
床上的姜禾狡黠地笑起来。
“快扶我起来,”她压低声音道,“演戏可真不容易。”
“你可真行,”赵政充满宠溺地看着她,“御医都不对孤说实话了。”
“那是他聪明。”姜禾哈哈大笑,笑声却又戛然而止。
“赵政,”她有些难以置信,又面露惊恐地摸向小腹,声音都有些抖,“宣御医,宣御医。”
“怎么了?”
赵政看向她。
这一次像是真的,他的心悬起来。
“我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她扶着床栏向后躲避着。
赵政微惊后想起了什么,俯身按住有些慌张的她,一手放在她的小腹处。
过了很久,他手指在激动中离开,又忍不住轻放回去。
“是这种……动吗?”
雍国国君赵政眼中光芒涌动,温暖得如盛夏阳光下的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