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上天,要夺走她身边每个人的性命吗?
姜贲的头却忽然在姜禾手心一动,眼睛睁开一丝极小的缝隙,唇角扯动着笑容,开口道:“姐姐别哭,解药还在。”
“姜贲……”那么多官员都跟了出来,姜禾前一刻还在朝堂上秉持风范,与他们问对朝事。可这一刻,她便在他们面前大哭出来,“什么解药,你的命,就不是命吗?”
姜贲笑着抬手,要为姜禾拭去泪水,甚至忘记自己手中还握着那把锋利的刀。
这把刀虽然短,可真是削铁如泥啊。
他在背部中刀后反手抹过,斩断了对方的胳膊。
“公子还活着。”
一直咬牙抿唇等着确认情况的苏渝,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肩膀塌落下去,咬住的嘴唇松开,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殿下,我,可以去了……”
他向下倒去,身体如同崩塌的大厦,重重砸在地面上。
此处距离齐国使馆最近,伤者便被就近安置在使馆。
姜禾守着姜贲,为他第一时间清理伤口,用羊肠线缝合大的创面,亲自敷上自制的金疮药。
他是她的弟弟,姐弟之间,不必顾及男女大防。
被嘈杂声惊动的陈南星闯进来,看见姜贲重伤,差点晕过去。
“怎么会……怎么会?”她问道。
姜禾看向她,忍了忍,还是问道:“为什么是他送药?”
是啊,为什么?
陈南星扶着姜贲的床榻滑坐下去,一向沉静的神情慌乱崩溃。
姜禾早就捎信过来,说要她等着自己来取解药。
自己的确在等姜禾,等着跟她说出条件。
她知道只要姜禾答应了,无论姜贲同那女子如何,都会听姐姐的话,给她一个机会的。
自己本来在犹豫,可还是把药给了他。
是因为看到他眼中激赏的光,是因为不忍心拒绝他,是因为……
陈南星说不出口,姜禾却神情微滞道:“你,喜欢他吗?”
“没有!”陈南星脱口而出。
快得有些欲盖弥彰。
“殿下!”
门外有人来报,中止了姜禾同陈南星的对话。
姜禾立刻起身,隔着殿门问道:“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那人说,“留下的活口交代,他们的确是楚国人,受韦南絮差遣。如今韦南絮就藏在楚国使馆,住在原本应该由芈思辰居住的寝殿。”
“好。”姜禾寒声道,“调遣中尉军围攻使馆,若有反抗者一律格杀。”
对方刚应了声是,便又有人来报。
这次来的人是御医。
“公主殿下,”御医的声音有些惶恐,“苏将军他……”
姜禾猛然打开门。
雨后清冷的风钻进殿内,吹开她的额发。
“怎么?”
“苏将军,他身上伤口太多,血已经流尽,臣,回天乏力……”
阳光穿透云层照射下来,院内陡然一亮,姜禾却觉得浑身冰冷。
第一次见苏渝时,他跪在止阳宫八扇墨玉屏风外,禀报说长安君府上的歌姬是楚国细作。
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似乎永远有做不完的事。
姜禾知道,他是赵政最信任的人之一。
所以即便他会出错,会当面反驳赵政的决定,赵政还是留着他,用着他,信着他。
他住在咸阳城西北角,那一片并不是官员喜欢置办宅邸的地方,但那里距离王宫近。
他有妻子孩子,父母亲还在世。
可这样的人,没了。
姜禾的手在衣袖中寻找着,握住了那块冰冷的东西。
“去楚国使馆。”
她没有去看苏渝的遗容,没有立刻安排为他治丧。
她要去楚国使馆。
一刻也不能等。
“殿下回来了。”
内侍宫婢小跑着去报,止阳宫寝殿的大门打开,露出里面遮挡龙床的八扇墨玉江山图。
御医跪地向姜禾施礼。
“怎么样?”
女子走进来,神情担忧地看着床上昏睡的赵政。
“性命攸关之时,”太医回禀道,“这一次发病很急,微臣等日夜为陛下行针引毒,可还是未把陛下唤醒。”
女子点头,递给太医一个檀木小盒。
“解药好了,给陛下吃下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