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记得很清楚,楚国公主沙哑地告诉她要她用后位换取解药时,有多么不容商量。
她似乎嫉恨赵政身边的每个女人。
想了想,姜禾又问道:“陛下看见她的脸了吗?”
“看见了,”苏渝毫不迟疑道,“使臣确认过,的确是她本人。”
见姜禾脸色不太好,他连忙又道:“那公主……长得不好看。”
苏渝感觉自己紧贴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
但为了姜禾心情能好一些,为了陛下和殿下不生气,苏渝觉得自己还能再扯出几句谎。
姜禾明白他误解了,苦笑着问:“陛下还说过什么吗?”
苏渝苦思冥想。
无论如何要把话题从芈思辰身上引开。
“对了,陛下问微臣韦南絮是不是真的死了。”
姜禾心中一跳,清亮的眼眸中瞬间滑过一丝担忧。
看到姜禾的表情,苏渝却又连忙道:“她的确死了,那时微臣见她在水边洗手,一箭穿心。微臣也算是做事谨慎的人,又等到他们拢起柴火烧掉韦南絮的尸体,这才回来复命。”
姜禾看着苏渝,她总觉得,他这句话里有什么自己没有察觉的问题。
那问题很小,却至关重要。
夏日的风燥热地吹起,姜禾闻到风中汗水的味道、月月红的味道,还有殿内若有若无的香料味。
她记得以前长安君和韦南絮都在时,他们都是很喜欢用香的人。
常常衣衫飘过,香气怡人。
那些香料十分名贵,有不少甚至是万里之外的南海沉香。
“苏渝,”姜禾的手指轻轻攥紧衣衫,有一颗点缀下裙的珍珠恰好被她攥进手中,以至于手心有些疼,“韦南絮,她,去河边洗手?”
姜禾的声音不大,却如同飓风刮过,掀起满树的枝叶,露出被遮挡的枝干。
“她是谁?”
姜禾抬起头,看到苏渝眼中渐渐涌出慌乱。
“她是相国韦大人的嫡女,她是芈负刍的座上宾,她擅长对弈制香,她出入有仆从随侍,她的衣服上遍布金线,这样的她,会去,河边洗手吗?”
“殿,殿下……”
苏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神情懊悔,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尽管想要早点见到赵政,姜禾回宫路上,还是去了一趟自己的宅院。
婚期临近,因为宗郡伤后未醒,家里的一切都是采菱在张罗布置。
小姑娘忙前忙后,紧抿嘴唇,时不时叉腰呼喊,看起来气势十足。
见姜禾回来,她眼角红着跑过来,像是见到父母长辈回家的孩童。
“宗郡醒了吗?”姜禾问。
她回来不是为了看嫁礼,更多是想亲眼看看宗郡。
“还没有,就是凌晨时退热了。”采菱又是担忧又是高兴道。
姜禾一路快步,走到宗郡养伤的偏殿。
殿内按照她的吩咐,放满了冰。
几位婢女正在为他打扇、换药、搓揉身体。
这些婢女都是宗郡亲自选来服侍姜禾的,他相信她们,姜禾也信。
御医说宗郡会醒来,她也信。
无论命运的手带走她身边多少人,她也相信好人长命,相信天有公道。
姜禾接过婢女手里的药瓶,轻轻把粉末撒在他的脸上。
那张原本温润可亲的脸如今已经面目全非。
如果灵泉的事是韦南絮一早便布下的,如果韦南絮还没有死,会不会,她们曾经面对面,说过话,走过路,共同历经生死场……
只要想到有这个可能,姜禾就汗毛倒立怒不可遏。
那幂篱下的脸,真真假假看不清楚。
她微微闭眼调整呼吸。
姜禾从来没有这么急迫地,想要杀死一个人。
可她却需要捆绑自己的手脚,让自己忍耐。
因为这一次对弈的棋局,输赢不在杀伐决断,而在于那一颗解药。
“殿下……快跑!”
弥漫药草气的房间里响起宗郡的声音。
那是梦中的呓语。
充满了紧张和担忧,就如同他那日舍身护住自己一样。
“宗郡,”姜禾轻轻唤他,“你醒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