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殿下挂怀,”蔡氏有些难为情地笑笑,“灵儿去了一回,说听不懂,就回来了。”
听不懂?
或许是因为在韩国时,这孩子疏于进学。
姜禾眉心微蹙,掰开一块月饼。里面是红豆沙,散开香甜的气息。
“听不懂也要学啊,”宗郡在旁边道,“阿婆知道,陛下准郑小弟十六岁入朝。到时候每天要处理很多政事,现在学得不精细,以后就两眼一抹黑了。”
他看见姜禾越来越清冷的神情,忍不住调和着气氛。
“谁说不是呢?”蔡氏露出无奈的神情,“可是我想着他爹没了,不忍心打他骂他,总是由着他。”
由着他,便是惯他,便是害他。
殿内静了静,良久,姜禾的声音响起。
“你不想读书,想学什么?”
“读书有什么好?”郑灵这才开口道,“我爹读书很厉害,后来还是去修渠了。文文弱弱的,我们全家都跟着受欺负。我要打仗,行军打仗才厉害。”
他抬起头,少年的眼中有三分戾气,七分生机勃勃。
“好。”姜禾点头道,“你要学打仗可以。从明天开始,早饭后你去跟着苏渝在校场熬炼筋骨,午饭后你来这里,本宫教你兵法。”
从现在起开蒙,已经很晚。
但是有苏渝和她,就算教不出第二个蒙恬,也足能教出为国尽忠的好汉。
蔡氏闻言大喜,连忙起身走到殿内,郑重跪下感谢。
她喝骂着郑灵道:“你也过来!这是拜师!公主殿下肯教你,是你三生修来的福分!”
郑灵不情不愿地浅浅跪叩首,额头还没挨到地面,便又站起来。
姜禾不以为意地把月饼放进口中。
豆沙熬得不到火候,加又太久,吃起来不够软糯,还带着一点点苦。
但只要是月饼,就足够了。
中秋过后,雍国朝廷陆续收到了关中好几个地方丰收的消息。
往年缺水,谷物总是枯死多半。勉强能够收获的,也瘪得磨不出多少面粉。今年虽然到初秋时郑国渠才通水,但也立竿见影,令沿岸丰收不少。
待明年时,从渠水往两边引的支渠将全部建成,粮食会比现在多好几倍。
治粟内史一次次报哪里丰产,哪里余量多少,扬眉吐气欣喜若狂,尾巴都快翘到了天上。
因为这个,朝廷内外连续一个月都喜气洋洋。
在初冬时,传来了赵国晋阳公主将要到达雍国的消息。
姜禾从议论政事的大殿出来,忍不住裹了裹领口。抬头时,正看到内侍总管李温舟走过来。
大病一场后,李温舟比之前更瘦了些。但他见到姜禾,笑容散开,还是原先姜禾熟悉的样子。
姜禾想起她那时候同赵政达成交易入宫,宫中上下对她要么疏离要么畏惧,更或者心怀叵测欲置她于死地。
只有李温舟,每次见她都宽厚地笑,好似是她的长辈一般。
自李温舟痊愈,姜禾只拉着赵政一起去看过一次。
结果李温舟见到他们亲临,险些从床榻上摔下来。
从那之后姜禾就不去了,只让宗郡隔三岔五带着补品去看望。
如今恰巧遇到,姜禾便止步等他走过来。
“阿翁。”她阻止李温舟施礼。
李温舟打开手里提着的包袱,拿出来一个手炉递到姜禾手里。
手炉既不太烫也不凉,温度恰到好处。
“听说安国公主在,奴婢就过来看看。”
“是有什么事吗?”姜禾问。
“是这样的,”李温舟道,“奴婢昏迷太久,恍惚记得似乎有个男人到奴婢床前看顾。他四十来岁,八字胡,胖胖的。奴婢这些日子问了问,小徒说他叫陈经石?”
“是。”姜禾点头道。
陈经石原本是楚国芈负刍埋在她身边,故意暴露的棋子。已经死了。
“他是姜大人的朋友?”李温舟又道。
“是。”
“这就对了!”李温舟脸上露出激动的笑,“那一年陛下在楚国中毒,奴婢在路上遇到一高人指点。他先是开了方剂,第二日又让人送药过来。送药来的,就是这位大人。请问这位大人何在,奴婢想通过他,找到当年的高人。”
那高人虽然收的诊费很高,但他救命啊。
“死了。”姜禾咬唇道。
李温舟面露惊讶,旋即笑容散去,整张脸如罩冰霜,似乎一瞬间黯淡老去。
姜禾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她也不知道那一年医治赵政的高人是谁。
更不知道李温舟为何要寻找他。
是身体还不舒服吗?
正要开口,李温舟忽然深深俯身施礼。
“殿下,”他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敢,“你能为陛下诞下子嗣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