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了!”山呼海啸般的声音蔓延开去。
原野里男人女人纷纷低头捡拾石头,接着向韩渠奔去。
他们很快越过了姜禾。
男人们搬着最大块的石头跑在最前面,女人们搬着小石头跟在后面,一瞬间找不到爹妈的孩子们哇哇大哭,这巨大的动静瞬间惊动了百官,继而惊动了祭坛上的人。
“都……疯了吗?”太后看向远处乱糟糟的人群。
“是不是要谋反?”她紧张地转过头,询问道。
“没有军械,如何谋反?”一位大臣道,“不会是要毁渠吧?”
“不会。”
起身走到祭台边缘的赵政看向人群。
他看到身着褐色、棕色、土黄色衣裳的百姓中间,奔跑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距离太远,他看不到那人的模样。
但他知道,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们拿着石头。”
“他们奔韩渠去了!”
耳边是大臣们的禀报,赵政的视线却越过众人看向一处。
墨者苍琰的位置空空荡荡。
“擒拿苍琰。”他冷声道,“其余众人,拆掉祭坛,堵住天岩山西面!”
她是带百姓去堵渠水了。
善良如她,聪明如她,终于发现了苍琰的计谋。
到达韩渠边的百姓站在堤岸上,却并没有把石头丢进去,而是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那里站着一个人。
他张开手臂,阻止着众人的靠近。
“此渠必毁!”
发现情况不对,迅速跑来这里的墨者苍琰道:“此渠今日必毁!”
百姓们知道他是修渠的官,他们对做官的人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为何必毁!”一个洪亮的男声响起。
看到百姓的动静,跟过来的郑新关面色发白:“难道果然如公主所说,渠水若通,山就会塌吗?”
如往常一样,苍琰并没有回答郑新关的话。
他神情扭曲目眦欲裂大声喊道:“若此渠修通,雍国将有数百倍的粮草,雍国能养数百倍的战士,雍国军队将会踏破山河、残杀六国百姓!我宁愿一死,也要阻止韩渠修通!”
郑新关气得浑身发抖牙齿打架,他挥舞双手,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这条渠是他的心血,如果能修通,他也愿意一死。
但他天生嘴笨,不擅长与人争吵。
百姓们看看苍琰,再看看郑新关,不知道该怎么办。
忽然,有个气喘吁吁却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姜禾停下奔跑的脚步,握紧手中的石头道:“本宫只知道,若渠水修通,百姓将有水喝。”
她手中的石头抛起,砸在苍琰的身上。
“故而挡本宫者,死。”姜禾上前一步,低头又捡起一块石头。
“对,若水渠修通,我们将有水喝!”
“我们不管打仗的事!我们要喝水!”
“你挡着我们喝水,让我们渴死饿死,我们就不答应!”
百姓们抱起石头丢入韩渠,苍琰向后退去,却被石块砸进深深的渠底。
他吓得手忙脚乱爬出来。
“你不是要死吗?”姜禾挡在他面前道,“那便死吧。本宫成全你的节烈。”
已经丢完石头正愁寻不到东西丢的百姓抬起苍琰,把他扔进渠底。
地面微微震动,远处奔涌而至的渠水,撞击着由百姓垒起的挡水墙。
一下,又一下。
姜禾的心提到嗓子眼,她攥紧衣襟上前一步,似乎随时都要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那渠水。
终于,挡水墙裂开了一个口子。
渠水向山体涌去,虽然速度已不如先前那般快,但山体能承受住吗?
她忍不住又迈前一步,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后。
一个人从后面紧紧把她抱进怀里,清冷的声音沉着稳重,缓缓道:“阿禾,别怕。”
“轰——”
发出巨响的并不是塌落的山体,而是从渠水进山口上方,坠落下来的岩石。
苏渝正带着一大群士兵站在上面,大功告成般拍了拍手。
渠水顺着岩石的缝隙渗入山体,这样的力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令天岩山崩塌了。他日只用疏导内部水流,慢慢就可以运走岩石,让渠水畅通无阻。
“怎么会?”姜禾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幕。
“没什么,”赵政道,“孤上次来时,让人在那上面放了些巨石罢了。孤交代苏渝在这里安排祭典的事,就是要他在渠水到来前卸下那些石块,减少些冲击。”
他一直不相信苍琰,所以他事事准备妥当。
不像自己,若不是临危想到,不知会酿成何等大祸。
姜禾转过头,她看着面前的赵政,眼中涌出泪水。
“都是我的错。”
“怎么会是你的错?”赵政道,“若不是你大胆用苍琰,韩渠不可能这么快修通;若不是阿禾你带百姓做出第一道挡水墙,孤放的那些石头,又有什么用?说到底,还是阿禾厉害。”
姜禾简直无地自容。
“姜禾,”赵政忽然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他的头埋入她的脖颈间,轻声问,“你那么慌地来堵渠,是怕孤死了吗?”
“是,”姜禾的声音带着哭腔,“如果要死,我情愿是自己死了。”
周围的百姓和大臣纷纷退后让开,夜幕降临,天地之间一时只剩下他二人。
韩渠内流水潺潺,韩渠外情欲萌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