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人,”姜禾道,“说起来也是奇妙,你是韩国人,本宫是齐国人,却一起为雍国修渠。”
郑新关点着头道:“前些日子有官员建议陛下,说为防各国奸细,要把雍国外邦人员全部驱逐。陛下没有准,非但没有准,还昭告说只要是奇技能人,就可以到雍国来谋生做事。陛下胸襟似海,我等佩服。”
姜禾颔首不语。
郑新关没有骗人。
虽然韩国最早奉献修渠巧计的目的是为疲雍,但郑新关这个曾经治理过荥泽水患,整修过鸿沟之渠的水工,想法很单纯。
他想把渠修好,让百姓有水吃,让庄稼能丰产。
“好,”姜禾闻言道,“纸上谈兵不能解决问题,咱们去外面看看吧。”
南蛮是趁着赵政调遣蜀郡兵马袭韩的空当,试探着占领两个郡县的。
原本这些年雍国兵强马壮,已经把南蛮赶进深山不敢冒犯。这一次他们以为机会来了,却没想到雍国这边反应速度很快,没多久,雍国兵马便捉住了南蛮的一个部落首领。
蜀郡总管兵马的大将军为了邀功,把那部落首领锁进笼子里,千里迢迢送至雍国国都。
赵政从韩渠回来的第十日,见到了南蛮这支部落的首领杨狸。
没想到他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头上编着几根辫子,束一顶镶嵌青金石的白木冠,脸上厚厚的黑灰,衣衫破烂,腰里系着一根骨笛,身上异香扑鼻。
那一双眼睛明亮又充满敌意,盯着赵政看。
“你就是雍国的王?”
他精瘦的身体扭动着,恶狠狠道。
经此一战,杨狸统领的那个南蛮部落被雍国灭族。
赵政神色沉沉看着他,声音虽然不高,却满含威压之势。
“你可知犯我国境者,必死吗?”
“死就死!”杨狸咆哮道,“那你知不知道,自进京都,我给所有见过我的人都下了剧毒!蛊毒!过不了五日,你们都要死!”
蛊毒这种东西,是南蛮巫术的一种,从西北南迁的雍国王室大臣们,并没有因为这句话便心生慌乱。
赵政挥手让人把杨狸带下去看管。
苏渝也认真查了查见过杨狸的人都有谁。
只是没想到,从第二日起,果然先有两个京都守门官在街头暴毙,再有三个押送杨狸的士兵无疾而死。
从此后每日必有死讯上报,且都是见过杨狸的人,且按着跟杨狸接触的顺序,向皇宫这边来。
京都一下子笼罩在惶恐不安的情绪中。
杨狸被打了个半死,并不招认。
他说自己只会下毒,不会解毒。打得狠了,杨狸便昏死过去。
第五日,一直服侍赵政的大内总管李温舟,也一病不起。
他一瞬间似乎老了很多,眼皮耷拉眼窝乌青,因为还有一口气,李温舟便让徒弟用草席把自己包裹,丢出京都埋葬。
“埋深些,一定埋深些,莫要染了别人。”
李温舟反复交代道。
他的小徒弟不敢抗命,哭着把李温舟卷到草席里。刚卷了一半,宗郡到了。
宗郡是主动回来的。
早些天听说京都有人中毒,赵政不准他回来,怕姜禾身边没有人照应。但李温舟也病了,姜禾担心事态的发展超出控制,便带着宗郡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李温舟看到来人是谁,虽然手脚已经不能动,头却剧烈地摇起来。
“别过来,宗郡,你还得服侍公主殿下,别染了蛊毒。”
宗郡一把推开他的小徒弟,把李温舟从席筒里拉出来,抱到床上去。
“殿下说了,”他给李温舟盖上被子,郑重道,“阿翁不能死,谁要想让阿翁死,殿下就要了那人的命。”
李温舟浑身僵硬地躺在床上,眼前浮现那一张惊世绝艳的面容,不觉湿了眼眶。
“要保护好陛下……”他抽泣道。
“阿翁放心,”宗郡用蘸水擦拭李温舟的唇角,分辨是什么毒,回答道,“若有人敢动陛下,她同样不会答应。”
宗郡说,那毒不是蛊毒,不过是南方几种毒草的混合物。下毒者事先吃了解药,把毒药带在身上抛洒,只要闻到,就很容易中毒。
不过杨狸身上没有搜出解药,而配制解药的药草多在南方,若一去一回,恐怕耽误了时辰。
最好是银针拔毒,可宫中御医试过一遍,都觉得这毒蹊跷,无能为力。
“宫里不行,去问宫外!”姜禾断然道。
很快,有人带着从南方来的医者求见。
侍卫说,这医者从楚国来,说自己有解毒奇技。
可医者进入大殿,并未通报自己姓甚名谁,而是一双眼睛落在姜禾身上,惊讶又充满故人重逢的喜悦,走近一步道:“小禾?你认不得我了?我是你陈伯伯啊!”
姜禾抬眼向他看去,目光逐渐明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