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们曾经是赵政的贴身护卫郎中令军。在他们眼里,除了主人,其他人都可以是死人。
魏子佩魏国公主的身份,不影响他们百发百中夺人性命。
姜禾连忙抬了抬手,给魏子佩说话的机会。
听说上次在魏国时,魏子佩曾经到她的宅邸大骂她忘恩负义,这一回跑了一千里远,不会还是骂人吧?
于是她转头对宗郡道:“去给魏国公主倒一杯水,骂累了好润喉。”
但魏子佩这一次并没有骂人,她“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哀声道:“求殿下救人一命。”
姜禾的脸瞬间白了。
待客的前厅里只有姜禾和魏子佩两人,姜禾亲自烧水煮茶,送到魏子佩手里。
春寒料峭,魏子佩轻轻抱着杯盏暖手,泪水流个不停。
她说大梁一战虽然全歼楚军,令魏国威震四海,但魏忌却归还兵符卸掉军职,回到家中。
他不吃不喝数日,直到惊动了太后。
太后亲自驾临公子府,训斥魏忌不守孝道令人担忧。但魏忌说因为他的失误,死了太多的百姓,他要以命抵命。
门客哭求,新君下诏劝慰,都不管用。
“其实若为百姓何至于此,”魏子佩看了一眼姜禾头上簪着的白,垂泪道,“打仗当然会死人,死去的士兵就不是百姓吗?哥哥他消沉颓废,是内疚于因为他的原因,姜大人殒命卜寨。他觉得对不起公主,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
姜禾跪坐在茶案前,手指木然地握着茶磨,把茶叶碾磨成粉,没有说话。
魏子佩对她施礼道:“正月里时,哥哥就已经躺在床上动不了了。我出发来齐国时,告诉他如果他死了,齐国那位公主不会同情你,反而会觉得你懦弱,他这才肯喝一口参汤。我来,是求你去看看他。你可以不嫁给他,但是去劝劝他,总是好的。哥哥重情,他听你的话。”
“他听我的话吗?”姜禾突然抬头,眼眸中有冰雪般的清冷,惊得魏子佩肩膀耸起,说不出话来。
姜禾丢下茶磨抬脚出去,把魏子佩留在大厅里,独自面对滚烫的炭火,和飞溅而出的开水。
魏子佩没有走,她在齐国留了下来。
姜禾修剪枝时,她跟在身后提着水壶,时不时说一句话。
“我哥哥也喜欢这个,他说是因为你喜欢。”
姜禾做饭时,她把水从水缸里舀起又洒落,口中道:“哥哥还为你学烧菜哩。”
布行来人给姜禾送衣服时,她也在旁边凑一句:“公主你现在一身白衣,倒像哥哥得很。”
说完意识到姜禾穿白衣是为了守孝,连忙又掩住了嘴。
就连宗郡,都少不了被魏子佩跟着叨叨几句。
“听说你是雍国来的,你们国君,有我哥哥风流倜傥吗?若不是你们国君横插一脚,可能我家哥哥都有小娃娃了,小娃娃都会玩拨浪鼓了。”
宗郡心惊肉跳地把手伸进衣袖,摸了摸他一直带在身边的拨浪鼓。
他的这个拨浪鼓的确是给姜禾的小娃娃准备的,但他无比希望,这娃娃姓赵。
如果不姓赵,他干脆再死一次,这一次一定死透了。
“麻烦让一让。”宗郡连忙逃走。魏子佩兀自跺脚道:“怎么连你也不跟我多说话了?我就要待在这里,烦得姜禾不得不到魏国去!”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响雷一样的声音道:“魏子佩!你想死吗?”
魏子佩汗毛倒竖向门口看去,见一个壮实的身影出现,紫衣锦带的姜贲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妈呀!”
几乎忘了这个瘟神也在齐国。
魏子佩转身就跑,没跑两步,便被姜贲提起衣领整个人悬在空中,大步向院外带去。
“本公子要把你扔出去!”
姜贲喝道:“这几日本公子在宫中思考大事,没想到被你跑来叨扰姐姐。他们不动你,是看在跟魏忌有些交情。我跟他可没有交情!”
可他刚刚走到照壁处,便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压过了魏子佩的惊叫声。
“姜贲,把她放下。”
魏子佩又惊又怕,坐在地上哭起来。
“我不就是想让你去一趟魏国吗?”她指着姜禾道,“当初哥哥送你后回到洛阳,正遇到长兄提刀要把姜大人杀掉。哥哥冲上前去保护,被长兄把后背划开,深可见骨险些丧命。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就这么狠心吗?”
姜禾呆立在院落里,唇角微张没有说话。
“姐姐你别听她胡说。”姜贲把脚从魏子佩屁股下抽出来,恨恨道。
“让她说。”姜禾走近一步道。
让她说,说出自己还欠了多少恩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