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祭台上摆放着牛羊猪三牲和粟菽等五谷。
姜禾走下马车同赵政站在一起。
雍国国君和王后盛装华服,立于祭坛前,身后是雍国百官。
而其余六国使臣在不远处站立观望,神情郑重。
香烛点燃烈酒泼洒,掌宗庙礼仪的奉常大人手捧清香高声祝祷道:“煌煌大雍,少暤之后;国君大婚,国祚和熙;允厘百工,庶绩咸熙;敬天地、敬神灵、敬祖先;祈国泰民安,天下大治。”
赵政和姜禾跪地叩头。
她就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站着,一起行走,一起跪下来。
他们腰间悬挂的玉玦碰撞在一起,叮咚作响。
她的气息平稳如常,即便是和他一起站在万人瞩目的祭台,欺骗天地说他们是夫妻,她也面色不改。
跪地叩头的一瞬间,赵政向姜禾看去。
似乎只是一低头间的无法看见,都让他心中难安。
叩首完,他们相对而立。
奉常大人把混合香灰的露水用拂尘蘸着洒向他们,这是仪式重要的一环,是为求子嗣绵延。
透过面前垂坠的东珠,姜禾微微仰头看着赵政。
雍国国君正神色沉沉地看着她,虽不言不语,却又似含着满腹心事。他微蹙着眉,星目含威却又藏着浓浓的阴郁,嘴唇比平日更苍白几分,愈发显得面无血色。
“王后,”赵政忽然道,“你想好了吗?”
奉常大人手中拂尘微顿。
在这种祈求神灵护佑的时刻,是不能说话的。
然而他不敢忤逆赵政,只好假装碗中甘露用完,走回祭坛重新去倒,留给两人说话的时间。
“等待会儿下山,”姜禾轻声道,“我会悄悄离开马车,不会给人瞧见的。”她的脸上带着些轻松。
“王后要去魏国?”赵政冷冷问。
“是的。”
姜禾停顿一瞬,突然觉得像是有雨滴打湿了她的心,沉甸甸的。
她不应该觉得沉闷的,她是去魏国,救出她的父亲,然后送给魏忌一个礼物。
一个可得天下的礼物。
她要完成这三年来心心念念的事,她应该开心,应该喜悦,应该急不可耐。
想到此处姜禾笑了笑,掩面的东珠轻轻晃动,为她本已明艳的脸再添几分动人。
赵政心中微痛。
他攥紧了手心,面上却神色淡淡道:“一路好走。”
“谢陛下。”
甘露洒完,祭礼结束,六国使团上前恭贺雍国,一时间其乐融融。
既然是恭贺,自然有礼物。
韩国使团说他们的礼物昨日已经奉上;楚国财大气粗,送了一张缀满珠玉的紫檀床;燕国北地苦寒,送来了貂皮缝制的大氅;一众人等热热闹闹,只有魏国使团和齐国使团并未靠近。
一身白衣的魏忌站在魏国使团前,隔着吵嚷的使臣,看向姜禾。
姜禾对他一笑,微微颔首。
而此时有人问齐国使团送了什么。
“既然是王后的母国,自然赠礼丰厚。”韩国国君韩安道。
他为自己送上的水渠图得到赵政君臣喜爱而心生窃喜。
果然如魏忌所说,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让雍国数年无暇东顾。韩安打算这两年努力离间雍国和楚国,只要这两个国家打起仗来,韩国就更加安全。
听到有人问,齐国使团里走出来一名身材略胖的翩翩少年。
姜贲今日穿着齐国的紫红织文交领深衣,腰系锦带,上面挂着一枚刀币,看起来喜气洋洋。
“承蒙各位使节垂问,”他笑道,“我大齐同雍国联姻,已赠十辆马车金银为陪嫁。不过或许各位不知道,送嫁使团前往雍国的路途极度坎坷,刺杀阻挠者众。”
有人刺杀齐国公主吗?
四周围拢的使臣做出惊讶愤怒的样子,表示绝不是自己国家。
韩安更是叹息道:“幸而公主并未出事。”
姜贲摇头正色道:“不,本公子长姐已横遭不测。”
这句话像洪水冲溃了堤坝,烈日从天空炸开,使臣尽皆变色,看向姜禾。
而姜禾虽未慌乱,却也有些疑惑。
姜贲,或者说齐国使团,要做什么?
“若你姐姐横遭不测,那这位雍国王后,又是谁?”
韩安惊叫着问道。
人群中赵政神色阴暗看向姜贲,而姜贲带着献宝一样的语气,大声道:“幸而我送嫁使团禀明父王,晋封前齐国正使之女姜氏为安国公主,便是如今各位见到的雍国王后。”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从此后雍国王后不再是姜玉衡,而是姜禾。
这是齐国送给赵政的礼物,给姜禾一个身份,为她正名。
他说着从身后正使怀中捧出一个木盒,走向姜禾,双手递出道:“姐姐,此乃齐国晋封文书和公主玺印,请收好。”
安国公主……
姜禾转头看向赵政。
是你做的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