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将灾祸与欢愉洒向人间,处处都藏好了玄机。
新婚夜的半盏百合莲子汤。
牢狱中他讲了一半被阻隔的话。
早就注定了我与他的悲苦。
他给两个孩儿取的名字,一个是秦安,一个是秦好,取“安好”之意。然动荡过后,我只有安,没有好。我无数次劝慰自己,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可是,每每想起秦好,还是无限惋惜。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我的余生可以拥有许多个晴好的日子,可我再也没有秦好了。
秦明旭走后,我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平静地坐在牢房的稻草上。
我小心翼翼捡起地上的馊馒头,努力地吃着。
前路是好的。什么都是好的。
我攒足力气,出牢房,和豆芽、明旭、练、西峰团聚。
酒坊和天盛楼的生意,我已经不那么在意了。钱财身外物。我和秦明旭都是善于经商之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要人在,什么都会有的。
我想着,虽有证据交换,但郑家可能没那么容易放过。原以为不过是在家财上吃些亏。可我居然忘了,身居高位者,怎能容把柄在他人手上?
在宫廷角逐中战无不胜的郑娘娘,怎么会那么轻易放过豆芽?
当豆芽亮出东宫太子案证据的时候,在郑娘娘心中,只有豆芽死,才是最安全的。更别提,平宁公主婚事阴谋败露后,豆芽帮着太后耍了她一次,她耿耿于怀,认定豆芽是太子党了。
她与豆芽的白刃相见,近在咫尺。
我没有意识到,牢狱中短短的时间内,秦明旭的改变。
秦明旭出了牢狱,已经下定决心,在与郑府商议好的那个局里,与冯高互换身份。
他打算,三日后,让冯高坐在马车里,他骑上马去赴陷阱。
牢狱中绵延不绝的眼泪,淌到他的心里。
这一次互换,他要彻彻底底偿还廿多年前,他父亲换子的债。
性命还给他,妻子还给他,母亲还给他。
统统还给他。
秦府的封条还没有揭掉。他回不去。
暂找了个城郊的客栈栖身。
他打了一壶酒,坐在房中喝。
酒到腹中,无甚滋味。不如祝家酒坊酿得好。
他喝过千百种酒,最挂心的不过一种。
他见过千百个正当好年纪的女子,最挂心的不过一人。
在牢狱里,他其实很想问一句:“你爱我吗?”
可他没有。
他不敢。
这世上的好多事,都禁不起深究。
他只需说出自己的爱,就够了。
客房的窗下,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秦明旭将窗户打开一个缝隙,看见一群人在追赶着什么。领头的那个,面孔白净、无须,说话的声音尖尖细细的,有几分面熟。须臾,隐约想起,这个人好像是冯高的跟班儿小太监,姓张,冯高带其去过一次秦府。
那个被追赶的人,飞檐走壁,进了窄巷。
一闪而过的面孔,竟是昔日神居山的大当家独眼龙。
独眼龙去云南边境打仗数月,大胜还朝,积攒下颇高的名声与威望。听说万岁厚赏于他,他现在怎么会出现在扬州的陋巷中?
姓张的小太监带人走远了。
秦明旭正准备关上窗,一个身影猛地从窗户蹿进来。
“是我。”来人急急道。
秦明旭听出来了,是冯高。
“你怎知我在这里?”秦明旭问。
冯高轻轻勾动嘴角,笑了笑:“我知道的,比秦老板想象中多。多得多。”
秦明旭道:“我正准备去找你,告诉你三日后的计划。”
冯高简洁问道:“谁骑马?”
“我骑马。”秦明旭斩钉截铁道。
说完,他觉得不对劲,他都没有讲出他的计划,冯高怎么知道骑马的事?
冯高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秦老板的心意,冯某领了。只是,姊姊想保全的人,我也绝不可能让他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