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
这一生所求,不过是这二字。
腊八那日。
小音煮了一大锅腊八粥,屋子里到处都飘散着暖人的香气。
我命小厮去喊练和祝西峰过来,一家人团聚过节。
小厮去了好半日,没有回。
我牵着樱桃站在檐下等。
偶有一片雪吹到我的眼睫上,梦里那杂乱的脚步声逼近,成了现实。我没有等到练和祝西峰,而是等来了一队冲进来的官兵。
为首的那个差役掏出一张公文,厉声道:“哪位是祝桑榆?”
樱桃抱紧我的腿。
我竭力镇定道:“我就是。各位官爷有何贵干?”
那差役肃然道:“呵,还敢问我们有何贵干?你捅了大篓子了!到了衙门就知道了!”
我抱着樱桃,向差役道:“我可以跟你们走,容我先安顿好我的女儿。”
差役冷笑:“安顿?你往哪儿安顿?你的娘家祝府,半个时辰前,已然被官府查封!上下人等,尽数收监。你的夫家秦府,一样要被查封!一个都跑不了。泱泱二十一部史书,只听闻灭九族的,唯有我大明朝,有过灭十族的先例。怎么?祝老板,你敢闯滔天大祸,就没有想到今天的局面么?”
他一挥手。
官兵们贴封条的贴封条,拿人的拿人。
府中顿时乱成一片。
到了官府,我方知,祝家酒坊的贡酒出事了。
此事重大。牵涉到承乾宫郑皇贵妃和刚出世的小皇子。
其中细情,知府不敢多言,只是命人将我关进牢房中,严加看守。
我一个人坐在潮湿逼仄的牢房中,牵念着樱桃,牵念着练和祝西峰。他们都被收监,但不与我关在一处。
待秦明旭收账回来,定也会被捉来。豆芽在哪里呢,他有没有受到牵连?
此等大祸,我当如何自救?
我不知道,此时,在冀州与京城相接的东安驿站,发生了一场灾难。
突如其来的雪崩。
数十人被埋。
其中,就有回京复命的东厂一行人。
唯一幸存的,是一个事发时恰好在出恭的厂卫。
当地官府紧急将此事奏于朝廷。
这名活下来的厂卫艰难地从雪堆里扒出一件黑长袍,御赐的“大明东厂督公”黑长袍。那些不幸殒命的人,尸骨无存。厂卫捧着黑长袍,慌张地骑上马,往京城赶去。
雪崩是天灾,纵是神仙也难料,断然做不得假。
东安官府的文书,厂卫的呈报,冯高的黑长袍……这一切都佐证着,冯高在东安殉难了。
这个消息像一声闷鼓,在宫廷炸开。
谁能想到呢,那个满面桃、心如蛇蝎的冯高,就这样死了。
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冯高为万岁做事日久,未出差错,深得圣心。故而,万岁赏了他一个“忠毅公”的虚衔,命人将他的衣冠厚葬,给他身后哀荣。
东厂、锦衣卫,宫中内侍衙门,将丧事办得热热闹闹。
他的死讯传到扬州,已是三日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