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程淮时道:“淮儿,咱们给桑榆好好儿过个生辰。”
程淮时笑了笑,道:“应当,应当。夫人生辰,好生办一办。”
遂拱手向我行了个礼:“愿夫人寿比松龄,寿富康宁。”
老夫人吩咐下去,让在园里摆桌酒,请京城最好的戏班子来。下人们忙活开了。
她拉着我坐在她身旁:“这些事交予淮儿安排,你今日不许劳累半点,舒坦一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外头门房进来报:“回老夫人,二少奶奶,祝府亲家老爷、亲家太太,并舅少爷来了!”
我一愣。
老夫人起身道:“桑榆,咱们得出去迎一迎。”
果真是我爹来了。
他身后跟着我那继母林月和他们的儿子祝西峰。
林月见了我,笑道:“大姑娘,你爹日日在家惦记着你。我说,想闺女,便去京城瞧瞧呗。你爹说,大姑娘今时不同往日了,姑爷做了官,大姑娘便是官太太了,咱们怎好去添烦乱?我说,莫说大姑娘做了官太太,便是做了娘娘,可也得念着你是她爹啊!亲家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低着头。
老夫人笑道:“是这么个理儿。亲家一路辛苦,快快进府,喝杯薄酒。”
我爹捋了捋胡须,微笑着。
园里的酒席已安置好。
老夫人请了他们来,坐下。
程淮时俯身向我爹与林月见礼。
戏班子排开了,锣鼓声响,正欲开场。
我爹见此,问道:“府中今日是有什么欢庆之事么?”
老夫人轻咳一声:“今日是桑榆的生辰。”
“哦——”
我爹有些尴尬。
他从来是不记得这等琐碎小事的。
林月忙推了他一把:“呔,老爷,您可是糊涂了么?一路上听您念叨过呀,咱们不就是来给桑榆庆生的么。紧赶慢赶,可算是赶上了。”
“是,是,是。瞧我,上了年纪,越发糊涂了。”
酒桌上,珍馐美味,炊金馔玉。
戏台上,曲尽其妙,动人心弦。
席间,林月频频给我爹使眼色,我爹饮了口酒,道:“姑爷,这趟来,还有件事,托与你。”
“岳父大人请讲。”
我心里立时绷了根弦。
只听得我爹道:“姑爷,我如今到了这个年岁,实无什么指望了。唯有我这儿子,我始终放心不下。”
林月赔笑道:“这不是有姑爷在么?一个女婿半个儿。姑爷定是不会眼见着老爷忧心的。”
我爹点头,指着祝西峰,道:“姑爷,听说首辅张大人很是赏识你。能不能求张大人,给你这内弟寻个差事?”
程淮时的笑凝在嘴角。
我忙道:“爹莫要不知轻重。二爷才入仕,步步小心,怎能徇私?”
林月停了箸,道:“哟,大姑娘,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有道是举贤不避亲,给你弟弟寻个差事,怎么就是徇私了?”
“举贤?”
我站起身来:“祝西峰连个童生都不曾考中,文不得,武不得,才十六岁,正妻都不曾娶,先收了两个小妾在房里。他有哪一处贤?”
我爹怒了,脸涨得通红:“你!你!”
林月哭向程淮时:“大姑娘如此不讲情面,忘根忘本,实在是令人想不到……姑爷,你说说,你评评理,我不信姑爷不管我们……”
程淮时窘极。
他从未面对过这等场面,此时进不得,退不得。
“我一定尽力。”他道。
恰有翰林院的人来唤。他拱手,向众人告退。
老夫人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回房。
她将林月等人好生一顿安抚。
台上的戏子仍是咿咿呀呀地唱着。
生辰宴却是早已被搅和得乱七八糟。
府中仆役窃窃私语。
我回得房来,呆呆地坐着,握着母亲生前留给我的簪环,不觉泪湿衣襟。
“姊姊——”
我看着忽然打开的窗户,一张熟悉的面孔露出来。
“你怎么来了?”
我吃了一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