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命丫鬟上茶。
师爷摆手道:“老太太,小的公务在身,茶就不用了。知府大人命小的来回,昨日府上送来那人,已拷问过了,就是市井上的泼皮毛贼,进府来想偷些东西。现此人已被关押,老太太放心。”
老夫人点了头,道了声:“有劳。”
那师爷便去了。
身后还跟着几个衙役。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出了些不寻常。
老太太满脸失望,眼泪又流下来:“苦命的淮儿……”
她抬起头,两个媳妇站在她面前。大少奶奶锦衣华服,我则穿着从娘家带来的粗布葛衣。
两下里比着,她越发感叹二房的凋零。
她唤来管家:“婚事办得急,除了喜服,别的竟未给二少奶奶添置。裁缝每旬日才过来。你索性带二少奶奶去绸缎庄,做几身好衣裳。府里时常见客会亲,如此打扮,倒让人笑话。”
“是。”
扬州府,在运河边。
漕运南来北往,天下的物资,应有尽有。
管家带我到了城中一家店面颇大的绸缎庄,选了金陵的云锦、两广的莨纱绸、蜀地的浣缎。一应都是素净的颜色。
贵而不娇。
裁缝到里间为我量好了尺寸。
掌柜的笑道:“明日做好,送去府上。”
管家颔首。
出得门来,见一妇人急急走向绸缎庄隔壁的药铺。管家唤着那妇人,妇人见了管家,道:“他爹,春哥儿早起病了,高热不退。”
管家一听,也急了,拱手与我道:“二少奶奶,这是小人的浑家。犬子病了,小人想回趟家。晚些回府。您放心,马夫是熟路的,让他带您先回府。您看,行吗?”
父母爱子之心,焉能不体谅?
我道:“你且去吧。”
管家千恩万谢地去了。
这厢,我回到马车上,竟忽见一个年轻的男子躺在里头。他胸前受了伤,血把衣裳浸透了。观之面容极阴柔,兼之男子的俊美与女子的妩媚,狭长的眼,薄薄的唇,一双桃眼,美得不可方物。
他手中拿着一把刀抵着我:“别出声。”
这声音怪异得很,从未在别处听过。
外头,车马穿梭,人来人往。
早上见到的那个师爷,正带着衙役搜捕着什么。
我想了想,不动声色地放下帘子,坐在了里头,向马夫道:“走吧。”
马车跑起来。
男子听着官靴的声音远去,方才松了口气。
“你是什么人?”我问道。
他不作声。
“你因何事得罪了刘大人?”
我话音刚落,他的刀再次抵过来:“你莫要多管闲事。”
我笑了笑:“我若不管闲事,谁救你?”
他愣了愣。
昨夜那贼,分明有异,刘知府却包庇不管。想必其中大有猫腻。
敌人的敌人,或可是朋友。
我决定救下这个人。
“我必须马上回京城。”他悄声道。
“去渡口。”
我掀开帘子,吩咐马夫。
他打量着我:“今日姊姊相救之恩,冯高来日必报。”
到了渡口,我打发马夫去买些吃食。
随即掀开帘子:“你走吧。”
这时,冲过来几个男子。瞧着,他们与府衙的官兵不是一拨人,都穿着青衫,倒像是江湖人士。
他们喊着让开,我却纹丝未动,站在仅容一人通过的关口。
冯高动作迅疾,纵身一跃,跳上一艘北往的船。
为首的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愤而将刀置于我的颈上:“糊涂妇人!”
我强自镇定道:“休得无礼,我是漕军五品千户程沧时的弟媳,程家的二少奶奶!”
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笑话。
“什么?你说你是谁??”
我感觉冰冷的刀刃贴在我的脖子上,正在用力压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