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迪雅道:“自从建了这座城,草原上各部的百姓都感激我,他们哪里知道,真正建下这座城的人是你啊!你说,我苏迪雅何其有幸,能交到你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朋友!只可惜呀,你快要回中原去了。罢了,罢了,今日不提这些,你们中原有句话说得好,天下无不散筵席,就合上一千年,少不得有个分开日子,走,我们喝酒去!”
“天下无不散宴席,就合上一千年,少不得有个分开日子”……苏迪雅这句话一出,我忽觉胸膛涌起一股豪迈洒脱之气,心中的烦闷困扰一扫而光,就连不久就要进宫也不甚在意了。
我已打定主意,日后进了宫,不喜,不悲,不烦,不忧。
经历了从前那么多的事,九死一生,几乎是活过去了一世了,还有什么过不去?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我朗声吟出,一勒缰绳,策马前行,道:
“走!喝酒去!”
那天到天黑方归。
苏迪雅为了我回府后能蒙混过关,又亲送了我一趟。
到了旧王府,天早黑透了,她自然是回不去了,她便留了下来。
有苏迪雅的侍卫守着她的客房,我们两个畅饮了半宿。
醉意朦胧中,见苏迪雅已倒在软榻上酣睡,我踉跄走过去为她盖了被褥。
原打算去床上睡觉,持灯走过书案旁,见那里有一沓宣纸,狼毫笔砚静静摆置案上,一时心动,便走了过去。
铺纸,研墨,提笔,手擎在半空,却不知要写什么。
外面又扑簌簌落了雪,风吹动院子里那片竹林哗哗作响,反倒更觉深夜寂静。
笔落下,勾勒出了宣化的城郭,而后是延绥、宁夏卫、西安府……直至到了南诏,一张从宣化到好南诏的地图就此绘就。
我举起那张地图,薄透的宣纸映着后面跳跃的烛火,那些蜿蜒曲折的路程地名仿佛活了一般。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逐渐模糊,头开始发沉,一低头趴在书案上沉沉睡去。
因跟苏迪雅出去了这一趟,第二日我便伤了风寒,只得又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度日。
一连数日,总算是好利索了。
这是午后,菱剥了一碟子橘子,与我坐在床上边吃边聊,忽听外面一阵嘈杂喧哗声。
我们俩停了下来,凝神静听,渐渐听出了那些声音的不寻常来,那是御驾所经之处的跪呼声。
我和菱相视一眼,她手忙脚乱扶我躺下。
还未来得及放下帷幔,就听见珠帘一阵响动,有脚步声朝里面而来。
“皇上——”菱语意紧张。
“起来吧。”
梁献意声音沉静平淡,仿佛他日日都过来,而这不过是其中一日的一次看望,而非突然造访。
眼前光线一暗,我知道那时他已站到了床榻旁。
屋内突然静下来,过了会儿,梁献意道:“明明前些日子说是好了很多,为何脸色这么差?”
“皇上……姑娘,姑娘……”菱结结巴巴,慌乱道,“姑娘……这几日又高烧了一回。”
梁献意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甚是疲倦地缓声道:“你照料你主子辛苦,朕只是问问,并非怪罪于你。退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