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兴儿死了。
范黎断了一臂。
他出足了气,也为着他蒋家的千秋万代,终肯安安静静地去了。
我昏迷在床的第二个春天,梁献意又来北疆巡视。
依旧是住了一月有余,方回。
这一年的秋天,在一个夜里,苏迪雅又过来看我。
我听见她将守在外间的宫人都斥退了出去,仍然压低了声音对菱说话。
她说,范黎从南诏来了。
范黎只身一人骑马从南诏到了北疆,路途上骑倒了两匹马才赶了过来,就为了见我一面,马上就要回去。
苏迪雅问菱可有什么法子,能让范黎进来。
菱吓了一跳,连声说:“他这是违抗圣旨,是死罪!他是不能离开南诏的,更何况……外头还有宫里的人在,怎么使得?还请王妃劝说范将军,让他快快回去吧。”
苏迪雅道:“范将军骑了两千多里地,好不容易来了,好歹见一面人啊。你到外面守着那些宫里头的人,我一会儿假装找两个兵抬一箱子香料进来,让范将军假扮成我的兵进来。就这样办了!”
范黎要来了。
他从南诏千里迢迢赶了过来。
我心中又惊又喜,恨不能此时能够睁开眼,亲眼看看他手臂的伤是否好了。
苏迪雅“咦”了声,过来拉住我的手,惊喜说:“瞧瞧,她的手指刚刚动了,菱,你瞧见了么?”
菱语气哽咽:“不瞒王妃,我们姑娘去年就有了反应,眼皮子有时候动,有时候还流眼泪,奴婢一直存着私心,没说出去。”
“当真啊?你这丫头!看着老实巴交,跟你的主子一样,鬼精!我知道你们是不想回中原去,所以才瞒着这消息。我听说你爹娘都是你们皇上下令杀死的,你恨他,更不想让你主子回宫了,是不是?”
菱慌忙道:“王妃饶命。奴婢可不敢生出这样的心思。虽然姑娘有了反应,但是还是昏迷着,若是病中长途折腾,对姑娘病情不利。等姑娘醒了,奴婢还是会随姑娘进宫去的。”
“行了,此事不说出去也好,以防节外生枝了。我去领了范将军过来,这人是等不及了。”
苏迪雅走后,菱在床边低泣:“卷云,范将军要来看你了,你可能听到?范将军胆子真大,皇上不许他离开南诏半步,他竟然还敢过来,他也真是糊涂,难道他就不怕走漏了风声,激怒了皇上?皇上……皇上连曹大人都给处死了,天下哪里还有谁的命他会顾惜……”
听菱这样一说,我顿时心情沉重起来。
想着范黎此行的危险,连呼吸都凝滞了,脑袋里乱糟糟一团,神智渐渐模糊不清了。
“卷云,你怎么还不醒来?”
我从黑暗中挣扎出来,清清楚楚听到了范黎低哑的声音。
仅听声音,我便能感觉到他是如何的疲惫。
我想象着他的模样,不由又湿了眼眶。
“时辰不早了,走吧。”
一阵珠帘响动,苏迪雅的声音传来。
范黎默了会儿,低声说了声“好”,便脚步沉缓地走了。
我刚刚醒来,范大哥就走了,也不知此一别,山高水远,再聚首又是何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