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辰和小厮东升在前面骑行。
我和兴儿跟在后面,低声私语,分别将离宫后的变故说了出来。
那日,兴儿中了飞燕箭,情知自己活不成了,为了不拖累我,还为了将身后的锦衣卫引开,好让我有机会脱身,让我下了马。
他骑马往城外赶去,最终撑不住从马背上栽了下来,自此昏迷。
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乱坟岗,肚子上的箭被人拔了,伤口也被缝合过,怀里还塞着一瓶金创药。
虽然大难不死,但兴儿还是昏昏沉沉了多日,在荒郊野岭熬了半个月才能正常行走。
他打听到我“染病”亡故,他自是不相信,以为我被锦衣卫带回了宫里,多番打探,终于从宫里人口中打听到我是在破庙里出了事,还被一个流浪汉毁尸……
兴儿不愿相信我死了,在上京城里游荡,直到听到廖辰的事迹,这才追随廖辰而到了骊山。
可真见了廖辰,还是没有找到我。
兴儿说话时,时常咳嗽,脸色较初见时更显苍白,我想起廖辰说兴儿还有旧伤,必是箭伤未愈,不禁心酸难言,温声说:“兴儿,那飞燕箭能要人性命,你一个人在乱坟岗,还能捡下一条命,真是命大,我猜想,应该是仲茗救了你,他……他,”那句“不敢忤逆圣意”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梁献意曾下令处决了他,那样无情无义,我说不出口。
我自己知道就罢了。
“他定是以为你活不成了,死马当活马医,找大夫取了箭。”
我扭头看看兴儿,百感交集,幽幽道:“说到底,是你命不该绝,我就知道阎王爷不会轻易收了你。对了,我问你,你在骊山好好的,怎么突然跑来北境来了?叫我一路紧赶慢赶。”
兴儿的嘴角从见了我,就一直噙着笑:“我在骊山找了几日,四处打听,但是没人见过像大小姐这样好看的姑娘,不仅没见过好看姑娘,快入冬了,镇子里外地人都很少。那天,我正在客栈房间喝酒,窗外头的路上,突然经过一个穿白衫的姑娘,骑着马往北边去了,只是一晃眼,我也没看清,但想着,大冬天的,若不是大小姐,还能有谁,我就赶紧下楼去追,哪知道,一路好追啊,快到北境了才追上,一看,是个丑八怪,根本不是大小姐,我心都要碎了,也不知道去哪儿,想着从前咱们在北境王府的时候,正打算去宣化看看呢,就碰上大小姐了,嘿,你说咱们这缘分,多深啊。”
我轻笑出声:“这才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哪天见到那白衫姑娘,非得好好谢谢人家不可。”
听他说完,我又述说了跟他分开后,我的诸多经历,说到我以为他死了,为了给他报仇,亲手杀了孟妮儿时,兴儿咳嗽几声,默然良久,说:“她应该恨我的,我欠了她一条命,她要杀我也就算了,但她想对付大小姐,那可不行,她……心狠手辣,孟财死了,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对付不了皇上,就会对付大小姐您。”
他缓声道:“她死了,也就没有后患了。”
他话虽如此说,但我看他的神情,伤心得很呢。
“你喜欢她么?”我问。
我觉得他喜欢孟妮儿,小吴都能为孟妮儿去死,若是在恰当的时机,兴儿应该也会。
兴儿垂眸看着马头上被风吹乱的鬃毛,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我等得心中不耐时,他低声说:“孟姐姐,她……待我很好。”
万翠楼,生意好得很。
七彩灯笼琉璃瓦上挂,琴音渺渺酒飘香,欢朋满座,灯火通明。
大堂里舞娘穿着俗艳的衣饰,腰肢曼妙,姿态妖娆,眼神放肆又欢快。
我觑了兴儿一眼,他目不暇接,看得高兴。
他高兴,我就高兴。
孟妮儿,她只是一个插曲,我不想让兴儿为她烦心。
廖辰熟门熟路,领着我们去三楼雅间,边走边对店内伙计交代:“好酒好菜,只管上来。”
“好嘞,女儿红怎么样?天儿冷,喝这个驱寒。”
汲取门前鉴湖水,酿得绍酒万里香。
还未喝到,我就有点垂涎欲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