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慨万千地关了窗,静等着他回来。
过了会儿,他抱着一长枝桂进来,径直取了那白釉定刻莲玉壶春瓶,又取了剪刀,剪下一小段枝干,分岔,塞入瓶口。
我没想到他还会插,笑着走过去,看他便戏法似的将一枝桂,分成几小枝,插入瓶中,摆在书案边,甚是赏心悦目。
我端详了又端详,才转过脸问他:“你怎么什么都会?竟连艺都精通?”
他亦是很得意,一点儿也不谦虚,说:“这算什么?少年时全京城谁人不知我梁献意,我可比其他王孙公子都厉害多了。”
虽是自夸,我也信他没有说大话,成孝帝最喜爱的六殿下,从小延承名师,临帖驭弓皆是先皇亲授,他自己又聪慧,自然才情横溢。
“夜深了,林姑娘可要歇息?”纹珞轻声问。
我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昨夜,皇上回来时心情可畅?”
“皇上……皇上吩咐奴婢准备些团圆饼和螃蟹,又叫温了绍兴酒,说是要与姑娘赏月呢。”
我垂眸沉吟会儿,想到,他因早朝起床甚早,睡意朦胧时换了朝服就起身回宫,这期间定不会出什么事。
那必是今日到了宫里,才知晓了我与曹君磊过去的交情。
昨夜,我亦方得知曹君磊的死讯。
今日皇上听了这些不尽实的传闻。
这期间未免太巧合。
莫不是真是曹英姗所为?
可她没理由做这些。
难道真是巧合?
回想刚才在枫叶林中时,我一开始一无所知,冲动之下,句句与他针锋相对,说出那样的话来……真的是太恐怖了。
或许也再难弥合如初。
那些话,又怎么能宣之于口?——他接近我,是为利用我……可让我深埋于心,守口如瓶,我恐怕是做不到。他是我心爱之人,若君心不似我心,我又如何与他齐眉相处?
我还口口声声质问他,为何要赐死为他鞠躬尽瘁的功臣?那仿若是他的逆鳞,他自己想起必定亦是血肉模糊,我竟然质问于他……
我扔了那枝桂,用手轻揉着太阳穴。
纹珞忙过来帮我揉。我低声道:“昨夜里抓到那人,你可知道什么消息?”
“奴婢不知。”
我道:“那去叫孟德贵来。”
孟德贵很快低眉顺眼悄声走了进来,小声唤了声:“林姑娘。”
我语气诚恳道:“孟公公,从皇上回来到方才的情形,虽有我冲撞了圣意的干系,但总事出有因,我知道你们嘴风一向紧,但若是我什么都不明白,恐怕又叫我在御前失仪。”
孟德贵赔笑道:“万岁爷的心思,奴才卑贱,万万不敢揣摩,但这段日子,也是知道万岁爷实实看重姑娘,姑娘是造化尊贵,奴才更是不敢大意了去,不论姑娘何时问起什么,奴才必知无不言。昨夜出了桩事,在西苑夹道上抓到一个贼,锦衣卫带走了,听说是曹家的一个小厮,他身上还携有什么东西,皇上得知后,倒也没说什么,奴才还以为不想干的小事呢,哪知道今晚上从林子里逛回来就下令严审昨夜西苑祭月的情形,奴才……奴才还没见皇上如此盛怒。”
自从他说到曹家的小厮起,我心中就急跳不止,并渐渐升出寒意来。
曹家的小厮……还能是谁?
必是贴身跟着曹君磊的福茗。
否则谁还会有君磊兄那些东西……字帖、画作、香囊,这些东西,可是君磊兄临走前嘱托福茗交还我的?
福茗许是想着中秋夜宴,或有机会将东西递进来?
不想机缘巧合,偏偏曹英珊也想借中秋夜宴来与我见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