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府时我如何也不敢说出这些,因为身份不同,因为牵扯到正侧王妃两房家事,因为无数双紧随着意王爷一举一动的眼睛,我从不敢说出这些来。
又想到自己怎么就这么笃定地说了出来?
难道是因为意王爷不止一回说与我做友人相处的话?
但在这之前我还觉得他只是说说而已,哪里会真跟一个丫鬟做朋友呢?
是在什么时候变了呢?也许是在昨晚上我给他换药时,他说起他小时候的事,那一刻,我真觉得和他是极熟悉的朋友了。
苏迪雅没再说什么,又问我可读过书。
我瞧见她架子上摆着有几本兵书,说:“读的都是些闲书,不像苏迪雅王妃您看得了这些兵书。”
她摇头道:“我看兵书,可不是喜欢打仗,而是汉人的兵书,虚虚实实,心眼子特别多,看多了,多少懂些谋略,就算没有,能看出别人如何想的,也不错。”
“就像你们中原的皇上,他得知自己的亲弟弟在我们部落里,竟不退兵,也不发兵,只是回了信说要派使者过来谈判,谈个屁的谈判!”
苏迪雅冷哼一声:“怪不得瑾王说意王与皇上的关系不像表面那么好,说皇上容不下他,也容不下意王,看来是真的。”
毡包里还未生火,我坐了这一会儿,就觉得寒意从脚往上爬,轻声问她:“既然意王爷无用,那就放过他吧,他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无兵权,无封地,就算于瑾王,亦是无益处的吧。”
苏迪雅目光炯炯,说:“就算意王一无所有,他还是一个王爷,是大应皇室血脉,如果他想,就可以像瑾王一样,到时候自然有人追随他。”
我猛地站起身,瞪着她说:“意王爷忠心耿耿,岂能与反贼相提并论?”
苏迪雅仍淡定端坐,笑道:“什么是反贼?林姑娘应该知道成王败寇吧?坐,别激动,我只是假设一下,又不是真的。不过你说要我放意王回去,昨天我尚有此意,可得知了你们皇上的意思,我就又不想这么快放了,反正大应又不派兵,我何不多留两位几日呢,也让我和俺答汗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招待两位。”
回去时,意王爷绕着我转了两圈,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说:“可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我就冲过去找你了。”
我抬头怜惜地望着他,心里想:你往后可别再任性妄为了,你的皇兄,你身后的大应,不会为你做后盾的,你只能靠自己了。
他应该也是隐约明白的吧?
不然也不会对汤寿、常将军等一众官员奉迎拉拢,只可惜他明白再多道理,亦是抵不了自己的骄横散漫的天性,至今一点势力都没有。
“怎么了?”他脸上的笑意褪下,紧张严肃地看着我,“可是谁欺负你了?怎么眼睛都红了?”
他从袖中取出帕子,轻轻擦上我的眼角,我回过神来,从他手里接过帕子,自己擦了擦眼睛,朝里面走着,说:“没有,就是风大,还特别冷,这一路走过来,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苏迪雅找你何事?”
“只是闲聊。”我跪坐在毛毡上,给自己和意王爷各倒杯茶。
意王爷在我对面落座。
喝下半杯热茶后,我暗吸一口气,望着他说:“你可想过,皇上若不同意退兵,为了……为了你的安危,也不发兵,那又当如何?”
意王爷喝了口茶,垂着眸放下茶碗。
不笑时候的他,便凭空有了一股清冷之气。
他唇角微扬起,说:“我相信皇兄会想法子的。会有人救咱们的。”
夜里,我躺着睡不着,听着意王爷清清淡淡的呼吸声,胡乱想着往后的事。
“还没睡么?”意王爷忽然开口问。
我吓了一跳,过了会儿,才含糊地说:“睡了。”
“骗人,明明听到你叹气了。”他轻声说,“你要是睡不着,给唱段戏吧,你不是说你会唱戏吗?唱一段听听。”
“不唱,睡觉了。”我将头钻进毯子里,嗡声说。
他不知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就掀开了一点毯子,然后就听到外面的喧嚣声:“汉军来啦——汉军来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