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酷的脸上缓缓有了一丝笑容,垂了眼,若有所思地轻笑一声,说:“你一下子问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个?听说汤寿上回把你关起来了,他可有苛待你?”
我摇摇头,又想起那两日的煎熬,勉强笑笑:“只在一间屋子里被关了两日,除了心里害怕,别的倒没什么。”
他沉吟了会儿,说:“下回你再遇到什么难事,不论托谁去我在城中的宅子里说一声,自有人去营地找我,我如今在北境,尚且能说上话。”
“多谢范大哥。”我笑着脆声说,心里却已是极其感动,胸口泛起酸涩来。
他微笑了下,说:“快去前头吧,不是还要去送衣裳么?”
“嗯,好,见到你,一高兴差点儿把差事忘了。”
我抱着大氅,提着灯沿着长廊往前走,范黎也在下面走着,因此我们仍然像是在并肩同行。
天边的夜云被月亮照着十分清楚,星子润亮极了,我吸了口气,微笑着说:“意王爷的伤才好,其实不能喝酒的,又不能吹风,但是为着常将军,我们也不好劝,你看,这才什么时候,就穿上毛料衣裳了。”
“你待他倒是尽心尽力,做一个丫鬟罢了,至于那么多心思?难道就为了做上大丫鬟?”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很是有些生恼,停下来,冲他说:“除了在我自己家里,我用不着尽心,不对,在家里,在我爹跟前我尚且需些心思呢,更何况我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面,做什么不要尽心尽力?再说,我不过做好本分事,哪里叫心思了?还有,你别看不起大丫鬟,那就是比做小丫鬟强!”
我还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又觉得对他说这些,他又不会懂。
而且他亦是并无坏心思,只是各人处境不同罢了,我又何必这样激动与他争辩呢?
想清楚后,我低声说了句:“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不说了。”转身继续朝前走。
他跟着我走了会儿,下面的草似乎很深,能听见他穿过草地的沙沙声。
他默默走了会儿,说:“生气了?别生气呀,算我说错话还不行?”
我遂抿唇偷笑了笑,冷冷说:“常将军一走,你就是北境的大将军了?”
“是。”
“那你掌管多少兵?”我好奇问。
范黎想了想,说:“其实这次调来的两万兵士,都是常将军手里的兵,他们跟着常将军出生入死,南征北战多年。”
他只说了一半,就不再说下去了。
我却渐渐明白了。
难怪常将军赴宴时脸色很差,自己辛苦调教出来的兵士,跟着自己多年的战友,一夕间跟了别人,换谁心里会好受呢。
前面便是戏台子了,范黎驻了足,让我先过去。
没想到,我走到案边,发现意王爷竟已经不在了。
只有竹青还守着,见到我,说:“王爷不胜酒力,回去歇着了。”
我只得抱着大氅回去。
因知道有文锦和仲茗在,我也就不那么急着回去。
干脆吹熄了灯,借着月色慢慢走回去。
刚绕过一座假山,就见前面竹林前站着一个人。
月白色长袍被风吹动着,背影甚是清冷寂寥。
我四下看了看,并不见旁人在,心中纳罕,却只得上前走了几步,低声道:“夜里凉,王爷怎么没回屋呢?”
意王爷转过身来,脚步缓缓朝我走过来。
他走得沉稳,丝毫不见醉酒姿态,在我跟前站定后,嘴角绽出一丝笑,伸出手来,说:“有件东西,一直没来得及还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