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将军嗓音洪亮,道:“末将原定月底出兵,既然皇上下旨即刻动身,那末将只得遵命,明日一早,誓师北征!”
“常将军早该如此,区区鞑靼游兵,何足挂齿?早日打赢了仗,你我都好交差。”
又叙了几句,意王爷便命即刻下山,路上不停赶回城里。
回到家中,便闭门不出,又命宣府总兵派出一支兵丁充作府上侍卫,而他的住处更是重兵把守。
香桂更是吩咐各处:“马上就要打仗了,虽然咱们兵力是鞑靼数倍,但说不准谁胜谁败,大家伙儿没事儿不要随意走动,你们平日里吃酒作乐倒也罢了,这个时候都警醒些吧!先前宣府总兵是如何被贼人杀死的?那可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于是,天刚擦黑,众人交了班,就早早回房睡觉。
恰逢中旬,月亮正圆,泻进来一地银光,照得屋内各物影影绰绰,这时候睡觉还早,谁也没睡着,只在床上躺着各自想心事。
一个叫迎娇的丫鬟说:“我就不信咱们会打不过,而且这回来了这么多兵呢,许是香桂姐姐看不上咱们这些日子的行径,变着法子吓唬咱们呢。”
各人都没应,过了会儿,菱慢慢说:“我虽不懂打仗,但听人讲过书,自古打仗以少胜多的例子多着呢,战场上的事,谁知道呢?咱们只求常将军打了胜仗,咱们也好早点儿回去。”
我闭着眼睛,想着范将军明日就要去战场厮杀,不知那是怎样的景象?
我想象着他身穿盔甲,骑一头黑马,挥着长剑纵横敌军,但总也会想到彪悍野蛮的鞑靼兵挥刀向他砍去……
心里一沉,马上让自己不再想去,可一颗心总是像被提了起来。
我倒是没想到鞑靼攻进城这一层,因为,若是有那一刻,那必是前方的战士败了,守不住了……可怎么会呢?
第二日午后,文锦过来找我要绣样儿,偷偷对我说:“意王爷连夜派人往上京递了折子,说是请求回京呢,等着吧,约莫是这几日,咱们就回去了。”
我正在绣,绣的是崖柏,苍劲墨黑的干,葱郁的枝叶,听了心头莫名蹿起一阵烦躁来,胸口堵着一腔子话,觉得听到那三个字便让人心中生厌,但还是默默无语,垂首继续刺绣。
很快,果然香桂暗中嘱咐我们收拾东西,只不可显露出来。
到了夜里,恍惚是听到什么动静,同屋住着的三个人,几乎是同时醒来,趴在窗户一角偷偷看,纷纷猜测是出了什么事。
天亮后,迎娇打听了消息回来,说:“不得了了!常将军和范将军分两路过去,好像常将军要攻的是鞑靼的主力,不知道为什么鞑靼只是派了一支骑术了得的小队伍,引开了常将军的大军,而范将军领的一支八千人队伍,在进了草原之后就没了影儿,怎么也联系不上。”
“昨晚上汤公公带人来找咱们王爷,听他们的意思,说范将军之前只与起义兵交过仗,还没真正上过战场,这回又遇见狡诈凶蛮的鞑靼兵,说不准是被引到什么地方给灭了……八千人啊,草原那么大,说不定死到哪里都没人知道。”
我的心怦怦跳得厉害,怎么会呢?范公子不该是这样的收场,他那样孔武有力的一个人,那样坚毅的一个人……
如果被逼入绝境,他一定会战到最后一刻,战到最后一滴血尽,才会……可这就是战争,这就是一个将军的归途。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几人回?……我的耳边似是响起曹二公子在瘦西湖时吟唱的声音。
脑中闪过与范公子的几次见面,想着这就是他的一生……人各有命,这就是他的命么?他还这么年轻!
文锦告辞,我专程送她出门。
目送她走后,我马上躲到回廊的柱子后面,双手合十,一心一意为范黎祈福。
(本章完)